許久不來外城,街上依舊與初入燕國時一般無二。
車水馬龍接踵而至,商攤小販叫賣聲熱熱鬧鬧,絡繹不絕。熱騰騰的包子剛出爐,空中飄着濃濃的肉香,日日活在這煙火氣中,何嘗不是一種自在。
朝顔與槐夏二人穿過喧鬧人群,不到半刻便抵達了連瑕酒肆前。
自上次李軒來此處鬧事之後,朝顔便打起十二分警覺,安排多個守衛在酒肆外駐守一圈,這個舉措讓酒肆中醉酒人數都少了許多,也無人再敢随意鬧事。
此地位處繁鬧地帶,膳食口味絕佳,售價又不高,百姓一傳一十傳百,久而久之紛紛來此用膳,就連各國來往的車馬也是慕名而來,因好奇之心踏足後被美味佳肴折服,日日來此,長此以往酒肆便越開越紅火。
“連瑕在後廚掌勺?”朝顔進酒肆後便直奔後廚的方向去。
夥計是個少年,識得朝顔的身份,見人追問,忙畢恭畢敬答話:“對,隻是,殿下您先别……”進去。
他話未說完,朝顔便已經越過他,一腳踏入後廚。
油煙與霧氣撲面而來,朝顔被迷了眼,水汽散去後,她定睛一看,不遠處一襲橘紅豔色長衫的男子,烏發被銀簪束起,正一手捧着酒盅,一手撐着置物石台,怡然自得地靠在竈台旁,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俯身切菜的女子,看得極認真。
女子挪了位置,他也轉過半個側臉,鼻挺唇薄,長眸微挑,朝顔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她要找的姜宣同。
順着他視線望去,那女子不是連瑕是誰?
見他唇角快咧到耳根子,笑得傻裡傻氣,仿佛被迷了心竅似得的都沒注意到她已然站到他身後,朝顔忍不住皺眉,撥開長袖一手上去直接擰了他的耳朵,“堂兄看得好入迷!”
姜宣同疼得嘶了一聲,轉頭看到朝顔瞪着氣呼呼的眼睛,立刻回過神後退一步,“我……”
朝顔将他的酒杯奪過,舉在他眼前,語氣不耐煩道:“舅父說你來此找人學本事,這便是你學的本事?”
“誤會,誤會。”
姜宣同還在養傷之際便聽人傳言說城西開了家菜肴味道極好的酒肆,還是掌櫃的親自掌勺,自開張第一日便人山人海忙不過來,他便想來一睹掌櫃尊容。
前些日子他終于有閑暇時辰,來此處一看,竟是舊人,連瑕。
他可喜可愕,着實佩服一個弱女子竟能将這麼大的酒肆打理得如此有模有樣,實在百年難遇的才女。
“堂兄,你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知悔改!”朝顔眼眸半阖,失望又氣惱。
數月裡,經曆過這樣多的挫折磨難,如今姜家幾乎是一無所有兩手空空,姜宣同卻還如先前一般遊手好閑,貪圖美色,不知長進,實在無可救藥。
一旁早就停下動作的連瑕急匆匆放下刀柄,快步跑來拉住朝顔的手臂,幫男人解釋道:“殿下别生氣,姜公子沒有惡意。”
朝顔不滿:“你還替他說話。”
聽出少女語氣中的憤憤,連瑕眨了下眼,但她确實是實話實說,不敢隐瞞扯謊。
姜宣同雖連着多日光顧酒肆,卻并未做出任何出格之舉,隻是喝些酒吃些飯菜。
她本就因先前婆家強逼她出嫁之事對他印象不好,除了初次問過他有無忌口外,也未與他多說過話。而他來這麼多次,偶爾端着酒來後廚觀她備菜做飯,也沒有過多打攪她,不故意惹她煩,還算得上個君子。
見朝顔如此模樣,姜宣同疑惑問道:“好端端你生什麼氣,我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就是在府上實在無聊,來這兒找找樂子罷了。”
好歹也是活了兩世的人,朝顔知曉男兒本色,想到他方才那種男人對女人不加掩飾的眼神,臉一冷,告誡眼前人道:“喝酒可以,但是少打連瑕的主意!”
姜宣同冷哼一聲,小聲叨叨着:“年紀不大,脾氣不小,比父親還能教訓人。”
不過他也是個犟種,表面不反駁,心裡也下了決定,日後還來,日日來,打不打主意也不是朝顔說得算。
“若你真無事可做,我便給交給你一個任務。”
“什麼任務?”
朝顔拉了下他的衣袖,姜宣同便低下頭。
而後她貼在他耳側,悄悄對他說了幾句話,又重新站直身子,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萬不可再透漏給旁人”。
姜宣同若有所思一番後,沉沉點了下頭,身邊人們盡管好奇,聽完這話,都很有眼色地沒有過多過問。
後廚味道刺鼻,幾人一起出去,哪知剛走到正堂,朝顔便冷不丁聽身側人叫了聲“少傅大人!”
話音剛落,朝顔眼睛明顯比先前明亮幾分。
這幾日連着找了他多次都未見到人,能在此處遇見朝顔心中很是雀躍。她擡眼四處尋了一番,卻沒見到那人的半點蹤迹,她失落地轉回身,盯着姜宣同,言語明顯不悅:“堂兄如此大呼小叫,捉弄旁人,還真是如孩童一般幼稚無趣。”
她冷靜下來,這才意識到婁卿旻日理萬機,怎會來此?
姜宣同一聽這話頓時闆起臉,他可不想被随意污蔑,“我哪裡是有意欺瞞你,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昨日還見他帶着下屬來此用膳了。”
方才他也是真的見到神似婁卿旻的人了,隻是眨眼間便沒了。
“連瑕可為我作證!”
連瑕兀的被姜宣同拉入二人的鬥嘴進程中,脖頸處抖了一抖。
她回想這幾日的賓客裡确實見過幾次婁卿旻,便低眉順目地看向少女,接過姜宣同的話:“姜公子說得不錯,那位大人近幾日也光顧過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