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巧一聽她說胖丫,就有點不高興,王屠夫那胖閨女鎮上誰不知道,當初還想說給楚楓,隻是那挨千刀的頭摔了,沒有相看成,但她也不想得罪王紅花,便道:“大嫂,我家亭建才剛滿十五歲,胖丫都十八了,不太合适吧?”
王紅花瞥了她一眼:“有啥不合适的?女大三抱金磚,我家胖丫面相好,當初你家老爺子可是找人看過的,說胖丫能旺夫,不然你以為他為啥想讓楚小子娶胖丫?”
當初是王屠夫和王胖丫看上楚楓,找了石老頭說相看,石老頭看王胖丫長得白胖有福相,便答應先相看。
“真有這事?”沈三巧一臉懷疑:“我怎麼沒聽老不死說過?”
王紅花翻了個白眼,心說你家公公什麼時候跟你正經說過話?但嘴上卻耐心道:“不信你問張媒婆,都住一個村,我騙得了你今天,能騙你明天嗎?再說了,咱們怎麼也算是沾親帶故的,我能害了你家亭建,還能害了我親侄女?”
“嗐,大嫂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們倆這麼多年,我還能信不過你,”沈三巧話雖這麼說,心裡還是有些猶豫,畢竟王胖丫長得胖不好看,便委婉拒絕:“我倒是挺喜歡你家胖丫的,看着是有福氣,但還得看我家亭建怎麼想,你知道,我在家都是要聽我大兒的。”
王紅花心說,你不聽你大兒的,我還不把我侄女說給你家,知道沈三巧重利,便引誘道:“我弟在鎮上做屠夫這麼多年,也有點家底,家裡就這麼一個閨女,将來啥都是胖丫的,不瞞你說 ,好多人都求着上門,但我弟媳走得早,我弟又是個大老粗,招人上門怕跟女婿相處,覺得麻煩,硬是沒答應,你說這是不是缺心眼?”
沈三巧狐疑問:“那些人都求着入贅了,娶還有啥不行的?”
“你這話說得。”王紅花道:“入贅不用彩禮來個人就行,娶進門我侄女帶那麼多嫁妝,對方能不看着表示表示?空手套白狼啊?”
沈三巧聽她這麼說便覺得有點道理,一聽說王屠夫掙的都是給王胖丫的,她就有些心動了,畢竟屠夫能掙錢吃得好,攀上這樣的親家,将來飯桌上葷腥都能多點。
思及此,沈三巧便直接打聽:“你說你家胖丫成親,她爹能給她帶多少嫁妝?”
王紅花伸出手指比了個數,沈三巧驚得張大了嘴,立即道:“行,那我回去給我家亭建和他爹說說,定下日子就相看。”
待石亭建和石紹陽回來,她便把這事跟父子倆說了,石紹陽倒是沒反對。
石亭建是在王胖丫過來看望王紅花時見過人的,确實長得胖,走路都有些笨重,即便他再想娶媳婦,也看不上這樣的姑娘,反對道:“娘,那胖丫有我兩個重,我娶來幹啥?”
沈三巧拍了兒子胳膊一下,嗔怪道:“你這孩子,娶媳婦能幹啥?當然是給你暖被窩生娃娃了。”
石亭建撇着嘴嫌棄道:“還暖被窩,她一個人就能占一張床。”
沈三巧一心想着王家給的嫁妝,便道:“她胖是因為娘家是屠夫,吃得好,來了咱們家,能天天給她吃上肉?再說了,家裡地裡都是活,幹上一兩個月,她肯定能瘦下來,你見村裡哪有過胖子?”
石亭建想了想,還是沒有答應:“娶個胖媳婦,村裡人肯定要笑話我。”
“笑話?”沈三巧伸出手比了比:“人家帶這麼多嫁妝,誰還笑話?村裡好多人家一輩子都未必能存這個數。”
石紹陽見了,斜着眼問:“八兩?”
八兩對一般人家來說,這個數的嫁妝确實不錯了,但也不至于讓沈三巧為此給兒子娶個大胖子回家,她加重語氣一字一頓道:“八、十、兩!”
見父子倆一臉不信,解釋道:“王屠夫就這麼一個女兒,王家所有東西都是給胖丫的,你們說王屠夫做生意這麼多年,能這點家底都沒有?”
父子倆相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貪婪,他們天天出門做工,一個月下來,一人最多也就掙一兩多銀子,如今娶個媳婦就能得八十兩,怎麼能讓人不心動。
見父子倆動了心,沈三巧才開始提彩禮的事:“就是這彩禮,可能比娶别家姑娘用得多,畢竟人家帶那麼多嫁妝,彩禮也要看着匹配,這樣我們兩家都有面子。”
石紹陽一聽彩禮要得多,立即冷下臉來:“那丫頭又胖又好吃懶做的,有人娶就不錯了,還好意思多要彩禮?”
石亭建就比他爹目光長遠多了:“爹,将來王家的都是我們的,彩禮再多還不是要拿回來。”
沈三巧點頭:“我大兒說得對,你爹就是目光短淺,隻看得到眼前的好處。”
母子倆這麼說,石紹陽便不說這事了,隻是問:“彩禮比娶别家姑娘多,那到底是多少?”
沈三巧道:“怎麼也要二十兩才像樣吧。”
“二十兩?”石紹陽擡高了聲音:“二十兩都掏空全部家當了,娶個一般人家的姑娘,四五兩都能娶到。”
沈三巧翻了個白眼:“說你目光短淺還不信,娶個一般姑娘有八十兩嫁妝嗎,一般姑娘老丈人死了你兒子能拿到遺産嗎?”
石亭建是知道家裡有多少錢的,也為難道:“但是娘,咱們家裡就二十幾兩,給了彩禮,辦酒席錢都不夠了,更别說修新房。”
沈三巧寬慰兒子:“沒事,等王胖丫嫁妝拿過來,你想要磚瓦房等成了親就把這邊兩間拆了,将就地基給你蓋青磚瓦房,我跟你爹搬隔壁住去。”
石亭建還是有些不舍家底掏空,家裡沒底他心慌,便想起一起幹活的人說的事,對沈三巧道:“娘,我聽人說,鎮上趙麻子為了說個媳婦,願意出十兩銀子,我要是娶了媳婦兒,春燕在家也幫不上什麼忙,要不……”
他話雖沒說完,但石紹陽夫妻都知道是什麼意思,石紹陽抽了口煙,沒有說話。
沈三巧一拍大腿,喜道:“還是我大兒聰明,等你把王胖丫娶回來,家裡喂豬養雞做飯這些活都讓她幹,她幹點活瘦得也快,那短命鬼在家也幹不了什麼,還礙眼,就把她嫁給那趙麻子得了。”
他們說這些的時候,春燕就在屋外聽着,聽到要買自己,她内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期待,畢竟這也是她脫離這個家的機會。
但沒幾天,她的期待就變成了絕望,因為石亭建到鎮上把王麻子帶回來看了人,約定好年後來給錢接人。
王麻子走後,春燕才在村裡人口中得知那是個什麼樣的人,人長得醜她能認命,但嫁給吃喝嫖賭還敗家的混混她不如死了,便在家裡哭鬧起來,沈三巧怕她跑了,便将人關了起來。
春燕平日跟玉哥兒最好,玉哥兒幾天沒有見到春燕出來,又聽到了一點她娘跟他爹說沈三巧夫妻缺德的談話,便趁着今日石亭建跟王胖丫在王春紅家相看,偷偷摸進院子撬了窗戶,将人放了出來。
出來倆人也不敢走大路,就出了後院,上了山,也沒有其他去處,就順着山往十灣村走。
石老頭聽完春燕的話氣得發抖,拍着桌子罵道:“畜生不如!”又對玉哥兒道謝,“好孩子,做得好,二爺爺要謝謝你救春燕出來。”
玉哥兒本就有些怕他,他剛剛那一拍更是吓得孩子抖了一下,如今見他轉頭跟自己道謝,忙擺手:“不用,二爺爺不用謝。”
石頭聽了也很氣憤:“石亭建這孬種,居然想靠賣妹妹娶媳婦兒。”
夏初和楚楓則是沒想到還能跟趙麻子和王胖丫産生聯系。
楊老頭和楊正先則是在擔心楊春秀發現玉哥兒不在家,今晚該多擔心。
楚楓見時間不早了,把剛煮鍋裡的幾個鴨蛋撈起來,拿兩個喝了水的碗給孩子分了:“天晚了,你們吃幾個鴨蛋先休息,有什麼明天再說。”
春燕在家一年四季都養雞,從沒吃過一個蛋,有次她實在饞就撿了石亭建吃剩的蛋殼吃,沈三巧還掐她嘴,罵她嘴饞,剛剛跟石老頭說那些話她都沒哭,如今捧着一碗鴨蛋,眼淚撲簌簌地掉。
夏初見了,安慰道:“沒事,不哭了,這裡有你石頭哥和楚楓哥在,也有爺爺在,他們都會為你做主,不會讓你被賣給趙麻子的。”
春燕撲到夏初肩上,嗚嗚哭訴:“小初哥,嗚嗚,我快十三歲了,奶奶走後,就沒嘗過蛋是什麼味兒,小初哥,嗚嗚,玉哥兒沒來救我的時候,我就想,跟着趙麻子走,等石亭建成親那天,回來吊死在他家院門口,我死了也不讓他好過。”
石老頭聽得蹙眉:“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大過年的說什麼死不死的?”
春燕沒了以往的膽怯,直直地看着石老頭:“爺爺,我在那個家活不下去了,她要是把我賣給個好人,我也就認了,畢竟再不好,能比家裡更不好嗎?但他們要把我賣給個混混,那就是要我的命,哪有親爹娘親哥這麼作踐自己骨肉血親的?我在家起早貪黑地幹活,從來得不到一個好臉,全家人對我都是非打即罵,你在家時我還能借着給您洗碗吃口飽飯,您搬這邊來,我頓頓都是靠吃豬食填飽肚子。”
同樣被沈三巧虐待吃過豬食的石頭聽得都淚目:“爺爺,你就别說春燕了,這是我們家,我不嫌棄說死晦氣,也不嫌棄她過年哭晦氣,她不開心就讓她哭,難不成憋着真去二叔家院門上吊?”
楚楓沒想到石頭還能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來,欣慰地點頭:“石頭說得有道理,日子好不好靠的是人不是天,不管什麼時候想哭就哭想笑就笑,這樣才算真正的活着。”
這天因為擔心春燕出事,家裡又沒有其他女子,老五和石頭便去二道灣接了朝霞過來陪着。
這天也是楚楓成親後第一次跟夏初分房睡,天晚了來不及收拾房間,夏初便跟玉哥兒一間房,楚楓則去跟石老頭擠一個被窩,石頭把自己房間騰出來給了春燕和朝霞,抱着被子去了老五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