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第二天,楚楓還是讓老五跟柳掌櫃仔細打聽了一下這個萬松書院的院長,畢竟看着很不靠譜,别沒搞清狀況就将夏至送去,這老頭把他的狀元苗子給嚯嚯了。
打聽完消息回來的老五和十九很興奮,晚上吃飯時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将從柳掌櫃那裡打聽到的情況跟楚楓彙報了,夏家其他人也在旁聽着。
原來這林适竟還是個文學大儒,多年來四處講學,還曾是當今太子的老師,并擔任京城百川書院院長,百川書院是朝廷開設的最高學府,可見這老頭以前有多厲害。
隻是不知什麼原因,他離開了京城,幾經輾轉到了這臨水縣。
聽這來頭在座的無不驚歎,這裡除了朝霞和十九,沒有誰真正跟官府打過交道,大家常年在村裡鎮上活動,見了不算官的裡正,都要多幾分客氣,何況是能接觸到皇帝的大官?
包括楚楓,前世電視裡倒是見過不少,但現實中鎮長都接觸不到,更别說跟皇帝沾邊的人了。
隻有李老太聽了,面色有些凝重,沉思半晌道:“我看至兒還是不要去那書院了。”
夏至不解問:“為什麼呀?奶奶!”他聽到考上童聲可以去縣城念書就很開心,院長還這麼厲害就更讓他迫不及待了,怎麼奶奶還給他潑涼水?
楚楓看向李老太,也有些不明白為什麼,便問:“奶奶,你是不是擔心他是因為得罪皇帝被貶來這裡的?”古代文學大家被貶的案例太多,讓他不免多想。
李老太順着他的話點頭:“他可是太子的恩師,如果不是犯錯,怎麼可能來這小地方,至兒去那裡念書萬一被皇帝遷怒,不是影響将來仕途嗎?”
夏初覺得他奶有些杞人憂天了:“奶奶,萬松書院隻是教童生考秀才的地方,至兒真要考上秀才就要去府城書院念書,影響不到他前途,退一萬步說,萬松書院考那麼多秀才出來,真要有學子因為院長被朝廷針對,早就沒人去那裡念書了。”
楚楓也覺得夏初說得在理,便對李老太道:“奶奶,至兒隻是去念到考完秀才,并不會和院長有更深交集,就算至兒考上秀才,朝堂之争也輪不到一個秀才,萬松書院是縣城最好的書院,對至兒學業幫助很大,我們不必考慮那麼深遠。”
他雖在算數和思維方式上,能給夏至一些來自現代人的指導,但真要考科舉走仕途,還是需要現在的文學工作者來傳授那些拗口的文章。
李老太聽兩人這麼說,也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便不再多言。
楚楓不知道的是,他讓老五送到清風酒樓的那些福字,被林适貼在了年禮上,全部送到了京中,連皇帝都收到了一份,隻是皇帝看到那稚氣又毫無威嚴的龍頭,臉都綠了。
夏家今年過年格外熱鬧,來送年禮的人特别多,劉長青是小年時帶着他兒子劉淩霄來的,劉淩霄比夏至大點,如今在鎮上的三江書院讀書,明年也打算下場考童生試。
他性格像劉長青,一副古闆模樣,讀書也讀得一闆一眼,不怎麼知道變通,楚楓聽到夏至跟他聊天,一直是夏至叽叽喳喳說,他就隻是應答,便知道這孩子沒什麼靈氣,估計過不了童生試。
劉長青聽到夏至跟劉淩霄說話像個小先生一樣,那股自信又有條理的勁兒,根本不像一個隻上了半年學的鄉下孩子,就覺得不可思議,感慨道:“我竟不知石秀才如此會教學。”
李老太道:“這哪裡是石秀才教的,都是他大哥胡亂教的。”
“哦?”劉長青看向楚楓:“賢侄也曾念過書?”
楚楓搖頭:“就認識點字,算不上念過書。”
劉長青道:“不曾讀書卻懂得如此多,真是難得。”
楚楓對這人印象不錯,便有意點撥:“我曾聽人說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又聽人說過讀書忌死讀,隻讀會背用處不大,”他手指點了點腦袋,“還要會思考,要思考書中的道理,更要有自己的見解,如此書才不算白讀。”
劉長青在腦中咀嚼了一下他的話,拱手道:“受教了。”
楚楓擺手:“劉叔客氣,我也是聽人說的,就算讀不出自己的見解,也可以聽聽别人的見解,學習一二,發散開思維,說不定也會有所領悟。”
劉長青看了看旁邊截然不同的兩個孩子,看了會兒站起身,欲言又止:“嬸子,我有個不情之請,實難開口。”
李老太招手示意他坐下,“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咱們兩家走動也不是一天兩天,還這麼客氣幹啥?”
夏初也道:“劉叔,您快坐下,有什麼事說一聲就行,隻要能做到的,我相信奶奶也不會推辭。”
劉長青對三人躬身道:“我想讓淩霄在你家借住些時日,請至兒還有楚賢侄教導一二,我每月願付二兩銀子作為他的日常開支。”
劉淩霄在旁聽到他爹這麼說,眼睛一下就紅了,帶着哭腔問:“爹,你不要娘,也不要我了嗎?你是不是要娶後娘?”趙惠被休後去學堂堵過兩次劉淩霄,在孩子面前說了些編排劉長青的話。
劉長青聽兒子這麼說,本就羞赧的神情,更添尴尬,訓斥道:“休要胡說,我讓你借住在此,是想讓你跟至兒多學習交流,并無其他用意。”
劉淩霄哭着問:“那你呢?”
劉長青道:“我自是要回鎮上經營醫館,不然你我吃喝哪裡來?”
被要求一個人借住别人家,劉淩霄小小年紀,除了拘謹還有害怕,哪裡願意,便哭鬧起來。
夏至見了,用小手拍着劉淩霄的背,哄道:“淩霄哥哥,你不要哭,我不會欺負你,我還可以把我的鴨将軍給你玩,我們這裡晚上會有很多小夥伴過來,我都可以介紹給你認識,這樣你也會有很多朋友。”
看了看懂事的夏至,又看了看自己那成器的兒子,劉長青隻覺心累,歎了口氣,心說罷了,這孩子也許真不是讀書的料,實在不行,将來還是跟自己學醫得了。
正要開口說算了,就聽楚楓道:“劉叔,我有個建議,不知您可願聽?”
劉長青道:“賢侄請講。”
“劉叔不如在十灣村租個房,當集再去鎮上坐診,平日裡給村裡人看看病,另外,”楚楓說着看了看夏初,“我與夏初在山上種了些草藥,如果劉叔願意幫忙,那些草藥就交給您炮制,我每月給您開五兩工錢。”
劉長青怔愣擡頭,見楚楓不像開玩笑的樣子,便道:“如此甚好,”說着面帶羞愧,“我本不該收錢,隻是生活所需,婉拒不得,那工錢你開二兩與我便可,如此我父子開銷便夠了。”
“五兩不多,”楚楓道:“隻因我也有個不情之請。”
劉長青不知道夏家如今要錢有錢,要人有人的,還有什麼是自己幫得上忙的:“不知賢侄所說何事?隻要劉某能辦到,定當竭盡全力。”
楚楓拉過夏初的手,對劉長青鄭重道:“請劉叔傳授我夫郎醫術。”
他話說完,李老太和夏初都一臉怔然地看着他。
楚楓提出讓夫郎學醫這事,劉長青也有些驚訝,不知他是何用意,但還是道:“你不必如此鄭重,隻要初哥兒想學,我定知無不言。”
“如此便謝謝劉叔。”楚楓說着晃了晃夏初的手,“夫郎,快謝謝劉叔呀。”
“你怎會……”夏初不知這人怎麼會知道自己對醫術感興趣的,隻覺得這人過分體貼,不顧世俗眼光主動讓自己學醫,就感動得眼眶有些泛紅。
楚楓道:“大夫是個高尚的職業,我覺得不該局限于性别,不管是夫郎還是女子,能治病救人就值得敬重,就算不能出去坐診,你學到本事,給村裡那些哥兒女子、夫郎婦人看看病也不錯。”
“好”夏初抿嘴笑着點頭:“我會好好學的。”
楚楓調侃道:“那我就等着夏老闆搖身一變,變成妙手回春的夏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