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按照楚楓教的法子,紅燒了一大鍋,因為要賣用的油多,羊身上拔下來的油用了一半,看着也油汪汪的,住得近的幾家都聞到了味兒。
都好奇老夏家煮的什麼這麼香,但院門關着,也沒人好意思敲門來問,隻有廖金蓉從黃果樹那裡回來路過,聞出這味道跟上午吃的羊肉一個味,心說這老妹子下午在家就學上了?真打算去給人做煮飯婆子?
羊肉明天趕集要背去賣,天氣熱東西經不住放,夏初怕臭了,就用筐把裝紅燒羊肉的壇子吊水井裡放着。
再收拾剩下的零碎東西,好的羊雜跟肉一起紅燒了,有些邊邊角角的加上羊骨頭也不少東西,祖孫倆幹脆把剩下的和羊頭炖了一大鍋羊雜湯。
三個人是吃不了這麼一大鍋的,李老太便讓夏初去叫二房過來喝湯,也算是謝謝人家這麼多年幫手。
夏初去叫人的時候蔣老夫郎正準備熬雜糧粥,一聽他說讓過去吃飯還有點懵,這麼多年了,兩家人還是夏承雲在的時候過年會在一起吃頓飯,這不年不節的怎麼還叫吃飯?
夏初小聲道:“小阿爺,你别聲張,我今天在山上撿到隻羊,羊肉我明天拿去鎮上賣,羊雜和羊頭就炖了湯,等會我大叔二叔回來,你們一家人都過來喝湯,你不用做飯,我拔了蘿蔔煮湯裡,一大鍋夠我們吃。”
蔣老夫郎聽他這麼說,笑着道:“你這孩子運氣還真好,”說着将拿出來的雜糧袋子又塞回了櫃子裡,“那行,我不做飯了,等你大叔二叔回來就過去。”
“好,那小阿爺我先回去了。”夏初說完就出了竈房,對坐屋檐下玩螞蟻的小柱招了招手,“小柱來,過來,跟小出咕走。”
“好,走。”小柱搖搖晃晃跑了過來,夏初抱起人就對裡屋收拾孩子衣服的劉秀喊道:“二嬸,小柱我帶走了。”喊完就抱孩子走了。
劉秀聽到聲音出來一看,人都沒影了,“嘿,這人,天都要黑了把孩子給我抱走,我等下還得去接。”說着對從竈房出來的蔣老夫郎道:“阿爹,你也不幫我攔着初哥兒。”
“反正等會要過去吃飯。”蔣老夫郎摘下身上圍裙,挂到了竈房外面的牆上。
“啥?”劉秀以為自己沒有聽清。
蔣老夫郎解釋道:“初哥兒今天在山上撿到隻羊,說炖了湯,讓我們都去喝一碗。”
“嗐喲!”劉秀嚷了一嗓子,還沒說話就見她姐揪着二柱耳朵進來了,二柱一如既往地滿臉泥。
劉芳問:“喊什麼呢?”
劉秀大着嗓門兒激動道:“阿爹說……”
蔣老夫郎聽她這大嗓門直皺眉,忙提醒道:“你小點聲,别讓人聽見。”
劉秀這才跑到她姐耳邊小聲道:“阿爹說初哥兒在山上撿了一隻羊,晚上讓我們家過去喝湯。”
還被她娘揪着耳朵的二柱問:“那我是不是也要去?”
“當然去了,等你爹和二叔回來就過去。”蔣老夫郎拍了拍大孫子身上的泥,一巴掌下去差點沒給他嗆着,“咳咳,趕緊跟阿爺來,我給你洗洗,髒兮兮的。”
二柱跟着他阿爺去竈房洗洗了。
劉秀則跟劉芳道:“姐,你說今晚能吃上羊肉不?”
劉芳反問她,“你撿到羊舍得煮肉來吃不?”自己都不舍得吃,怎麼會請人吃羊肉。
“嗐!”劉秀有些失望。
“别噘着個雞屁股,人家請喝湯就不錯了,咱們這一大家子七口人,喝水都要煮一大鍋。”說着她囑咐妹妹道:“你到時可不能亂說話,人家好心好意請喝湯,别鬧個沒臉。”
“知道了。”劉秀還是很服她姐管的。
這個家裡蔣老夫郎不像其他婆母阿爹,又要打壓兒媳婦,又教媳婦兒規矩的,所以很多時候都是劉芳在敲打劉秀。
晚上夏家大房的堂屋裡,一個八仙桌今天坐滿了,三個小不點還沒位置,一根長條闆凳放在門檻前,上面三隻小碗裝着湯,三個孩子一人手上一根大骨頭,坐在門檻上比誰的骨頭更大,誰啃得最幹淨。
屋裡幾個大人也一人一碗湯,桌子中間是一個裝滿湯和骨頭的大陶盆。
李老太招呼道:“老二家的,大侄子二侄子,還有侄兒媳婦,都别客氣呀,别光喝湯,撈幹的吃,竈房鍋裡還有。”
夏承光嚼着嘴裡的羊肚道:“大娘,你就别招呼了,又沒有外人,我跟我哥在吃東西上從來不會客氣。”
夏承良點頭:“對,大娘快坐下吃,别光顧着給我們夾。”
劉秀也笑着道:“我今天下午去黃果樹下坐了會兒,就聽說上午獵戶給大家嘗了羊肉,胡春花說得口水直流,我都聽饞了,還想這輩子什麼時候也能吃頓羊肉呢。”
劉芳把自己碗裡一塊羊頭肉夾她碗裡,“這不就讓你吃上了。”
劉秀也不跟她姐客氣,将肉塞嘴裡點頭道:“對,托了初哥兒的福。”
夏初笑道:“那是二嬸你自己有福,想什麼就有什麼。”
劉秀被他說得嘿嘿直樂,她以為喝湯就是幾根骨頭熬的湯,沒想到還能吃到這麼多幹的,就很滿意。
蔣老夫郎問李老太,“這湯是初哥兒做的還是大嫂你做的?”
李老太道:“我大孫做的,味道怎麼樣?”
衆人點頭,蔣老夫郎也點頭:“味道好,又濃又白膻味兒還不重。”
“對,香!”夏承良一口幹了,又拿起盆裡勺子給自己盛了一碗。
“香就多喝點。”李老太又給大家添了一輪。
夏初心說能不香嗎!今天用的調料最全。
肚子裡裝的東西差不多了,便開始閑聊起來,夏承光感歎道:“沒想到野山羊還能跑前山來。”說着轉頭看向夏承良,“哥,要不改天我們也去轉轉,說不準也能碰到野山羊。”
夏承良問夏初:“初哥兒,你這羊在哪個位置撿的?”
夏初心說在獵戶手上撿的,但這話他敢說嗎?他甚至都不敢說在後山撿的,“就裡正爺爺家方土上面,挨着後山那裡。”
“那裡還能出現羊呢?”蔣老夫郎有點驚訝又有點慶幸,“還好地裡現在撒的黃豆還沒長出來,不然讓羊下來給糟踐了。”
李老太道:“我弄的時候看有傷口,應該被獵戶打傷慌了找不到路跑下來的。”
劉芳道:“獵戶打傷的?那咱們可不能出去說,萬一堵着初哥兒要怎麼整。”說着回頭喊身後坐門檻上的兒子,“二柱!”
二柱正和夏至用嘴叼着骨頭打仗呢,根本沒空答應他娘。
劉芳在二柱後腦勺拍了一巴掌:“叫你呢!”
二柱不情不願地回頭:“娘,幹什麼呀?我都快赢了。”
旁邊的夏至将差點被二柱打掉的骨頭悄悄往嘴裡唆了嗦。
劉芳指着兒子鼻子道:“我跟你說,今天吃羊肉的事不準拿出去跟周小牛顯擺知道不?”
“好,不跟他顯擺。”二柱應了。
夏承良強調道:“誰也不準顯擺,就不準拿出去說。”
“知道啦!”二柱不耐煩地回了一句,又指了指夏至,“你們怎麼不說至兒。”
夏至咬着骨頭保證道:“窩不慧嗦的。”
劉芳道:“人至兒比你乖。”
李老太道:“二柱也很乖的,男娃娃好動身體好,皮實些好。”
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
小柱都熬不住睡着了才散,回去路上劉芳問劉秀,“今天吃飽沒?”
劉秀道:“跟過年吃得一樣飽。”
前年抱着已經睡着小柱的李承光道:“沒想到初哥兒做飯手藝這麼好。”
蔣老夫郎道:“還是你大娘教得好,你大娘年輕時候可是吃過見過的。”
“我聽村裡人說大娘以前是大小姐,家裡伺候的人都十來個呢!”劉秀說着問蔣老夫郎,“阿爹,是真的嗎?”
蔣老夫郎道:“應該是吧,我嫁過來她家已經敗落了,這麼些年也沒見有娘家人來,聽說胡瓊珍她娘以前就在你大娘家幫工,所以她才跟你大娘不對付。”
夏承良問:“那她怎麼看上我大伯的?”
蔣老夫郎回憶道:“你沒見過你大伯,你大伯那人用你們爺爺的話說,就是讀正經書不行,歪門邪道一學就會,還能說會道的,去給人看個病能在人家裡聊一下午,長得又高大,初哥兒長相就有點像他爺爺。”
劉秀心直口快道:“也這麼黑?”
劉芳拍了妹妹胳膊一下才道:“你就說,如果不跟你說初哥兒是哥兒,你就當他是個男子,這樣的你喜不喜歡?”
男子和女子的審美是不一樣的,夏初在喜歡哥兒的男子眼裡雖不好看,但若是讓女子将他當男子看,那長相确實是一等一的。
劉秀理所當然道:“那當然是喜歡了,手長腳長的,又愛幹淨聲音也好聽,誰不喜歡?”
手長腳長但不愛幹淨,聲音也不好聽的夏承光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