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阿爺回頭瞪他一眼,小聲罵道:“你個好吃爛嘴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悅哥兒繼續小聲念經:“買羊肉,買羊肉,買羊肉……”
他阿爺被他煩得恨不得抽他,卻還是笑着對楚楓道:“小夥子,你給裡正家送羊腿的時候,也給我家帶條腿行不?”
他倒不是真想買給悅哥兒吃,他就是想給他家裡那獨苗苗補身體。
楚楓點頭:“好,可以,我整隻扛下來,到時叫你來看着割。”
胡春花一拍巴掌:“那就最好不過了,到時我也來看看。”
胡春花聽到羊肉賣豬肉價,也高興,羊肉可比豬肉滋補,冬天吃頓羊肉一個冬都不會覺得冷,便迫不及待道:“快快快,先說說這肉怎麼做的。”
楚楓便把做紅燒羊肉的法子跟幾人說了,大家一聽香料調料都要用十幾種,别說做了,記都記不住,就算記住了誰家舍得買這麼多調料來做飯。
廖金容感歎了一句:“怪不得人家這味道好呢!”
段蘭英見碗裡還剩幾塊(大家都是拿了一塊不好意思再拿第二塊),就又遞到幾人面前,“來來來,還有幾塊,大家再好好品品這味兒,以後怕是沒這口福了。”
衆人又一人拈了一塊,夏初想清楚出來找他奶時,就看到楚楓鶴立雞群站在一旁,另外幾個一把年紀了都在嗦喽手指頭。
悅哥兒眼尖,老遠就看到他,招手喊道:“初哥兒,過來!”
楚楓聽到他這喊聲,回過身就見翩翩少年站在不遠處看着自己,他咧開嘴笑起來,笑得春光明媚。
夏初有些臉熱,别開視線不去看他,走到近前問他奶:“奶,你嗦手指頭吃呢?”
李老太被他問得有點不好意思,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責備道:“你這孩子,大家吃羊肉呢。”
“羊肉?”夏初心說今天怎麼老有羊的事。
楚楓看到段蘭英手中碗裡還剩下兩塊,便拿過碗笑着遞到夏初面前,反正人多他也不用避嫌,“我做了羊肉給大家嘗嘗味,正好還剩兩塊,小哥兒你也嘗嘗。”
悅哥兒忙道:“對,初哥兒,快嘗嘗,可好吃了。”
廖金容也笑道:“初哥兒這孩子是個有口福的,正好趕巧,快嘗嘗,我們都嘗過了。”
夏初看了看他奶,李老太點了點頭:“吃吧!”
夏初才從碗裡拈了一塊放嘴裡,這是他以往沒有過的味覺體驗,說是他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也不為過。
楚楓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他能給出點評價。
夏初接收到他的眼神,抿了抿嘴道:“有點辣!”
楚楓……
夏初露出一個微笑:“挺好吃的!”
楚楓遞過碗裡最後一塊:“還有一塊,你也吃了吧,大家都吃了兩塊。”
夏初便不客氣地把最後一塊吃了,吃完就拉着他奶走。
被夏初扯着袖子走的李老太,才想起問大孫子:“你不是出門了嗎?怎麼今天這麼早回來?”
“你回家看看就知道了。”
“你怎麼還神神秘秘的?”
“别問,奶,你快點兒。”
“這袖子你想要我給你!!”
……
楚楓看着嘀嘀咕咕走遠的祖孫倆,回頭又給樹下幾人教了紅燒羊肉簡單版做法,才拿着空碗上了山。
他一走,樹下幾人就議論開了。
胡春花用手上針小心翼翼踢着牙縫塞的羊肉,含糊道:“你們覺不覺得這獵戶跟以前不一樣了?”
梁老夫郎給了背後念叨讓他去鎮上買調料的悅哥兒一巴掌,才道:“當然不一樣了,幾個瞎眼的都把人看成和尚了。”
胡春花心想,不是你一個瞎眼看錯的嗎?嘴上卻道:“不是這個不一樣,他以前可不跟我們搭話。”
她懷周小牛時有點饞肉,有次遇到楚楓提着幾隻兔子和山雞路過,她就鼓起勇氣招呼,想拿家裡的糧食換一隻,結果人根本不搭理她。
段蘭英回想了一下楚楓以前的樣子,“确實跟以前不太一樣,我家修房子時他幫忙在後山砍了樹,還幫着送到前山,請他吃飯也不來,路過村口我招呼他,他也隻是點點頭就走,今天一來就喊我,還吓我一跳!”
“就是。”梁老夫郎道,“剛剛說話看着很正常一孩子,長得也挺标緻的,怎麼還剃個光頭。”
這個悅哥兒知道,便接了話:“他頭摔了才剃的。”
“喲”胡春花先是長悠悠的喲了一聲,才眼眨眉毛動的說道:“悅哥兒,你還知道人頭摔了呀?”
梁老夫郎聽她這話裡有話的,立馬怒目道:“你什麼意思?”
悅哥兒一心默背紅燒羊肉做法,根本沒注意他阿爺和胡春花的話裡有話,随口就道:“就是初哥兒跟我說的嘛。”
“嘿”胡春花更來勁了,“這裡面還有初哥兒的事兒呀?”
梁老夫郎一聽跟自己家哥兒沒關系,也偃旗息鼓了,把要偷摸他錢袋子的手拍開,藏深了點才道:“我就說哥兒不該在外面跑,盡認識些不三不四的人。”
他這話廖金蓉聽不下去了,“嘴裡羊膻味還沒下去呢,就說人不三不四?”
“你們少亂猜,”段蘭英責備地瞪了一眼胡春花和梁老夫郎,“我家老頭子都跟我說了,那是因為送楚小子去醫館的路上碰到了初哥兒,我老頭子問初哥兒找哪個大夫看病,人家初哥兒才知道的。”
悅哥兒揉着被他阿爺打紅了的手背,點頭道:“對,就是這樣,初哥兒也是這麼跟我說的。”
廖金蓉疑惑道:“你們說他無緣無故跑這麼遠下山給我們送吃的為啥?”
沒聽到八卦,又被段蘭英瞪了一眼的胡春花有些不開心,撇了撇嘴道:“人家那哪裡是送給我們吃的,人家本來是要送我表嬸家的吧!就是看我們這裡人多抹不開臉,才幹脆叫大家嘗嘗。”
段蘭英也覺得可能是這麼回事,點了點頭:“可能是想謝我家老頭子送他去醫館吧。”
廖金蓉有些不好意思道:“那真是沾光了。”說着又轉話題,“這麼看來,那小夥子還挺懂人情的。”
“這确實是!”梁老夫郎點頭,“未說事兒先叫人,剛才教大家做羊肉也輕聲細語的,我跟我家老頭子成親那會兒,他跟我說話都沒這麼耐心。”
段蘭英笑着調侃他:“怎麼,你這老東西,一把年紀還動春心呢?”
“是呀是呀!”梁老夫郎大大方方應下了,年紀大了,也不怕說這種一看就是玩笑的話,“這長得幹幹淨淨的誰不喜歡?”
胡春花道:“再長幾天就沒這麼幹淨了,以前胡子拉碴,還穿得破破爛爛,我一直以為他起碼三十五了,今天這麼一看好像也就二十多。”
廖金蓉看向段蘭英問:“是不是還沒成親呢?”
段蘭英咬斷手裡縫好的針線才道:“沒呢!上次石千山來家裡喝酒,跟我家老頭子聊天,說準備給他相看。”
梁老夫郎來了興趣:“他在石家村有地有房嗎?”
段蘭英把縫補好的衣裳折好放針線籃子裡,又拿出一雙鞋墊開始繡:“沒,平時都在山上住,石千山說相看好了就買地修房。”
梁老夫郎又問道:“你說這山上打獵,到底掙得多不多?”
旁邊幾人好像聽出點門道,開始擠眉弄眼起來。
段蘭英老實回道:“看石千山平時花銷手筆,應該是掙不少。”
梁老夫郎有些不相信:“那石獵戶能真舍得給撿來的花錢修房娶親?既然都要相看了,咋不把房子先修好,相看起來不是更有底氣。”
這他就是小人之心了,石老頭之所以現在才籌劃地修房,是因為前幾年都在後山存木料呢,後山好的長得直溜的樹,都讓他爺孫三砍着晾曬着,等晾曬好了才能用來修房,之所以現在不往下搬,那當然是防着賊惦記。
段蘭英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人心隔肚皮的,我和我家老頭子看着石千山不是那樣的人,但萬一呢。”
梁老夫郎不說話了。
胡春花擠眉弄眼道:“梁阿叔,你不是要給你家悅哥兒找上門的嗎?這就不錯啊,沒爹沒娘又能掙錢。”
“沒爹沒娘還沒幫襯呢!”梁老夫郎白了她一眼,“那再能掙錢,也要能揣自己兜裡才行。”
他剛剛确實動了點這個心思,但又考慮到修房說親都是石千山在張羅,說明錢是石千山在管着。
還有就是那獵戶能幹是能幹,但以前随時都身上帶血的,那麼兇,他家這好吃嘴哥兒怎麼降得住?再有他兒子是個弱雞崽,他和老頭子死了這家還不得改了姓,就沒說出來,想再看看這人到底怎麼樣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