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領着狗到王家肉鋪時,石老頭跟石家村有名的張媒婆已經坐到王家肉鋪對面的面館了。
而王家肉鋪那邊,今天賣肉的除了王屠夫,還有個胖墩墩的姑娘在旁打下手,姑娘穿得粉嫩嫩的,一看就是特地打扮過。
才進巷口兩隻狗就發現了石老頭,直接就朝面館沖,跟老頭同桌的張媒婆吓得咿呀亂叫要逃跑,店裡的其他食客也跟着驚慌起來。
老頭兒忙伸手攔住要跑的張媒婆:“沒事啊,沒事,是我家的狗,訓得好得很不會傷人。”又對店裡其他食客拱手道歉,“對不起啊各位,沒事的,你們坐你們坐。”
安撫好衆人這才對已經跑到他腳邊的大黑二黃喝道:“趴下别動。”
兩隻乖乖地趴到了地上,石老頭伸手摸了摸兩隻狗頭:“你們怎麼下來了?小楓和石頭呢?”
“爺爺,我在這兒呢!”趕到的石頭接話道。
石老頭看了看他身後沒發現楚楓,問道:“你哥呢?”
石頭坐到旁邊凳子上,端起他爺的茶碗先喝了一大口,才道:“哥頭摔傷了,在醫館,讓我過來跟你說一聲。”
“啊?人傷得怎麼樣?在哪個醫館呀?”石老頭嗖地站起身,屁股下的條凳被他撞倒在地,差點砸到大黑的狗爪爪。
“爺爺,你别急。”石頭幫老頭扶起凳子,按着人坐下才接着道:“沒什麼大事,就是後腦勺磕了個腫包,大夫說裡面有淤血要針灸,現在在劉氏醫館滿腦袋紮着針呢。”
“那你哥人還清醒的嗎?”聽到腦袋受了傷還有淤血,石老頭還是有些擔心。
石頭道:“可清醒了,還會罵人呢。”
聽他這麼說石老頭這才松了一口氣。
旁邊的張媒婆聽了兩人對話開口道:“老爺子,既然楚小子受傷了,那今天這事兒……”說着指了指正眼巴巴看着這邊動靜的王屠夫和他女兒,大庭廣衆的也不好直接說相親,怕萬一事不成傳出去不好聽。
不管姑娘哥兒還是男子相親一次就成了的,說明人條件好,一眼就能被人相中,相親多次不成的,讓人知道了就會傳出各種不好的流言,為啥相親幾次都成不了,那不就是别人都看不上你嗎?相親越多越掉價,所以雙方沒真看對眼之前,親事都不擺到明面上說,更不會讓旁人聽到。
“哦,你幫我跟對面說一聲,就說家裡出了點事,那事兒咱們改……”石老頭話還沒說完,就感覺有人扯自己衣角,一看他大孫子正跟他擠咕眼,“幹什麼?我這說正事呢!”
石頭看了看張媒婆,神神秘秘地湊到石老頭耳邊小聲蛐蛐:“爺爺,這事成不了,哥說他不喜歡女人,他喜歡哥兒。”
石老頭皺了皺眉,暗罵臭小子不早說,浪費他時間還可能得罪人。
“那個張家的,你也聽到了,小楓受傷了,具體什麼情況也還不知道,那事兒先算了吧。”說着從懷裡掏出錢袋,數了五十銅闆個放桌上,“這個就請你喝茶,回去坐個驢車。”
張媒婆滿臉帶笑地收起桌上銅闆,“老爺子您客氣了,那這事就算了,我也去給對面回個話,以後有需要再找我。”說完起身往對面鋪子去了。
一旁的石頭不懂就問:“爺爺,都沒成你怎麼還給她錢。”
給了錢就說明這件事結束了,往後這兩人就不相看了。
“哦。”
石老頭站起身:“走吧,去看看你哥。”
“好。”
“你哥還能走路嗎?你們今天怎麼來鎮上的?”
……
醫館這邊,石頭領着狗剛走,賣完菌子的夏初就背着背簍進來醫館。
人未到聲先至:“劉叔。”
清脆的嗓音穿透力極強,裡面有些打盹的楚楓聽到一下子就清醒了。
“初哥兒,你來了。”正用一個小爐子熬膏藥的劉長青頭也不擡就知道是夏初。
“嗯,給您帶了點薄荷。”夏初應道。
劉長青點了點頭:“好,正好我下一鍋藥用得上。”
夏初放下背簍好奇地湊過去:“劉叔,你現熬的這鍋是什麼?”
“來,你來聞聞。”劉長青側開身把手中攪動的棍子遞給夏初。
夏初接過那根沾滿藥膏的棍子,湊到鼻子前扇着聞了聞:“這裡面有生川烏、生草烏,還有黃柏……”
劉長青摸了摸嘴邊的山羊胡笑道:“都讓你猜對了,說說看有什麼用?”
“生川烏生草烏都有祛風祛濕,活血化瘀的功效,黃柏有清熱燥濕、瀉火解毒、退熱除蒸的功效。”夏初雙手抱胸咬着嘴唇想了想才道:“這貼藥可用于寒濕阻滞跌打損傷引起的疼痛和腫脹。”聲音裡都是明朗與自信。
“對!”劉長青點頭感歎道:“初哥兒你真是塊學醫的好料子啊!”
被誇了夏初嘿嘿傻笑:“我都是蒙的。”接過劉長青手裡的棍子,幫着攪拌起鍋裡的膏藥來。
一個帶着笑意的中年女聲從門口傳來:“好料子也要遇到好裁縫才能做出好衣裳。”
進來的正是劉長青的婆娘趙惠,她與幹瘦的劉長青恰恰相反,長得有些矮胖發福。
趙惠進門将提着的菜籃子放到櫃台上,就直奔夏初,拉起人胳膊一副親熱模樣,笑眯眯問道:“你說是不是,初哥兒。”
夏初笑了笑:“嬸子說得對。”聲音不複剛才的明媚。
面對趙惠突如其來的熱情夏初有些尴尬,以往他來這裡趙惠都是沒有好臉色的。
趙惠看着夏初,語重心長道:“初哥兒,你看你天天跑我家鋪子裡學東西也挺累的,要不要我勸勸你劉叔,幹脆收你做個徒弟算了。”
一旁切藥的劉長青聽了,不滿地看向趙惠:“你在瞎說什麼?”
趙惠橫眉瞪眼地反駁道:“我怎麼瞎說了?反正初哥兒想學,我看你也沒少教,不就差個拜師禮嗎?”
“他是哥兒我是男子。”劉長青指了指夏初又指了指自己,“我做他師傅傳出去别人怎麼說?再說了哥兒又不能開堂坐診,你簡直是荒唐!”
這個時候的哥兒女子基本沒有出門學手藝的,就連靠手藝吃飯的繡娘也大多是由長輩親戚傳授技藝,更何況是讓一個男子收未出嫁的哥兒做徒弟,難怪劉長青要生氣。
趙惠無所謂地道:“男子哥兒大防什麼的,如果成了親戚别人就不會有話說了。”
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夏初隻是不吭聲地聽着。
就聽趙惠又說:“還有就是,哥兒雖不能開堂坐診,但成了親做了夫郎就可以看鋪子的嘛。”
她這啞謎打的劉長青聽得有些不耐煩了:“什麼親戚鋪子的,你到底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