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不是他妹妹!
“隻是危險,又不會死。”關長歲說得輕巧。
柳逢春閉眼揉揉眉骨,不知道說什麼好。
關長歲肯定是個早就想到了這個解法,剛剛不過是和自己确認細節增加自己成功的可能性罷了。
他頗感無奈道:“你為什麼總是總是......做起事來就不要命。”
關長歲歪頭看他,笑出一口燦爛的白牙:“誰說的?我很惜命的。”
柳逢春以一種無限哀憐的眼神看向關長歲,像是在看自家說胡話的小孩。
兩人此刻的重點全在離魂大陣上,誰都沒有注意到柳逢春眼神中除卻冷硬與癫狂的第三種情緒,一種絲絲綿綿的柔軟。
“關長歲,我沒開玩笑,你說的辦法的确理論存在,可稍有不慎就會小命難保,我死就死了,你來湊什麼熱鬧?”
關長歲卻伸手一圈錘在他胸口上,說道:“你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也對自己有點信心行不行?你的本事應該不隻有這點吧?嗯?”
關長歲拽拽他的衣領,心說死魔修剛剛明明說得很幹脆,就讓我也見識見識你真正的實力。
柳逢春再次抓住他不老實的手,這次卻沒有着急放開,而是問道:“為什麼要幫我?”
他垂眼看着關長歲的手,好像并非是真的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而是故意在消磨時間一樣。
關長歲卻自然地将手抽出,挑着眉輕笑道:“這不是你說的嗎?我太善良了。我見不得有人在我眼前送死。”
就算你是魔修,也不行。
他舉起銅鈴,斂了笑意,以一種隐含神光的悲憫情懷,唇齒分明地說下最後一句:“況且舅舅說過,我娘常言,‘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仙洲修士長劍在手,靈力傍身,今見凡人囚困于此尚有一息得救的可能,那救其于水火,就是我的責任。”
銅鈴輕搖,刹那間以二人為中心的數十裡世界内風靜樹止,鳥寐花眠,天地澄澈安甯如新生。
柳逢春的眼前再次圍起熊熊燃燒的烈火,幻象的火焰将天空舔舐得通紅,卻在鈴聲消逝的瞬間又如潮水般退卻,回神時,關長歲的身子已經軟軟地倒了下去。
倒在他懷裡。
他怔忡地看着懷裡的人,眼前萦繞着對方眉目堅毅的面龐久久不散,他摟着關長歲緩緩盤坐在地上,看着一藍一綠兩豆熒光穿透赤紅的離魂大陣,與沖撞其間的灰色怨靈盤旋糾纏。
無盡紅豔中一點瑩綠,像是魔神之息的火光中永遠燒不盡的青青盎然,再次深深印在柳逢春眼中。
他的視線一直拉長,像他先前不堪回首的半生一樣長遠,他忽覺自己變得渺小而遙遠,隻能眼睛眨也不眨的仰望那抹帶着他希望的綠色光輝。
直到眼眶充血,眼神酸脹得險些要流下淚來。
關長歲離魂的身體就安安靜靜躺在柳逢春腿上,他皮膚并不算白,一些細碎的黑發散亂在額前,此刻密織如羽的睫毛不必裝點他靈動的雙眼,像倦鳥一般安穩地栖息在弧月般的眼睑上。
柳逢春凝視着這張臉,沒有了脈搏呼吸之後,關長歲的嘴唇漸漸由紅潤變得粉白。
真是難得見到對方這麼安靜的時刻,他喃喃道:“關長歲,你心可真大,你師父沒說過不要随便把離魂的軀殼交到外人手裡嗎?”
一旦軀殼被毀,靈魂回不來,可就要成為孤魂野鬼了。
他鬼使神差地将兩隻手環上關長歲的脖子,他手掌寬大,手指修長,即使是成年男子的脖子也能很輕松地扣住,貼着對方溫涼的皮膚,他自言自語道:“你知不知道,我現在要毀你肉|身簡直易如反掌。”
你就沒有想過所謂的妹妹隻是一個謊言嗎?
你就沒有想過我根本沒有能力救你出來嗎?
想着想着,他逐漸開始加大手中的力道,血流擠壓上湧,關長歲的臉頰突然變得粉紅,又轉而變得绯紅。
安安靜靜的關長歲此刻任由他操控。
柳逢春看着那張通紅的臉突然驚慌失措地放開雙手,他的心髒猶如被擠壓一般一瞬間彈跳飛升。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關長歲慢慢褪紅的臉頰,心頭湧現一股莫名的沖動,喉嚨深處強烈的窒息感席卷而來,壓碎了他一直自持的平淡情緒。
他咽下一口唾液,有些貪婪地享受這種噎到瀕臨死亡的窒息感。
當身體所有的變化回歸平靜,柳逢春用手背頂住自己的額頭,語氣有些無奈道:“你也太信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會當真的。真的會當真的。”
“我會……不願放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