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覺得眼前的奇怪生物似乎不是咒靈。

也許是因為長時間的加班導緻睡眠不足，或是因為出發前沒有狠狠炫上幾個草莓大福造成血糖降低，在得出這個結論後他自我懷疑了半秒，然後用拇指頂開了眼罩的一角，露出了蒼藍色眼眸。

這個動作很細微，但是遠在千米之外的藏馬還是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表情和動作都沒改變，原本松散地姿态卻在頃刻間變得毫無破綻，進入了備戰的狀态。

哇歐。

不得了。

看上去是個特級。

被動收集周圍一切信息的六眼輕而易舉地确認了敵人的等級，雖然僅僅是一個照面——連視線對峙都算不上——但這稀松平常的一個瞬間讓五條悟察覺到了什麼，他試圖尋找這種“微妙”感的緣由，在雙方沉默對峙了半分鐘後，他發現了問題所在。

咒靈來源于人類的負面情緒，咒術界普遍認為咒靈并不具備智慧，欠缺玩弄陰謀與人心的一切能力。換言之，在遭遇戰時最先出手攻擊的一定是咒靈，它們天生就不懂得忍耐。

而眼前的“咒靈”不同。

五條悟并未隐蔽自己的位置，相距千米的敵人也敏銳地發現了他且進入了戰鬥狀态——但奇怪的是，對方并沒有率先發起攻擊，五條悟的“微妙感”便來源于此。

他不太清楚對方按兵不動的原因是什麼，這并不符合咒術界對“咒靈”的認知，以及……對方身上的“咒力”似乎也不太尋常。

與其說是“咒力”，還不如說是相似的“負面能量”。如果以是否持有“咒力”來判斷對方的“物種”，那嚴格來說對方算不上是咒靈。

五條悟誇張地歎了口氣，依然沒有挪動位置。

還真是了不得的發現啊。

藏馬反而有些意外。

“夏油傑”看起來不靠譜，但沒想到對五條悟的情報也不盡不實。按照“夏油傑”的描述，藏馬預想的是五條悟一個照面就對他發動攻擊，雙方先用暴力打個不痛不癢的招呼，而不是各自按兵不動地遙遙相望。

腳下的魔界曲節蟲早已停止了蠕動，不知道是察覺到了即将到來了危險，還是因為藏馬的警惕間接影響了它。藏馬半斂下眼眸，夜風襲來，月光斑駁地灑在了這片茂密的森林樹海之中，銀發妖狐秀麗的面容在月色中顯得有些朦胧，變故也在這一刹那間發生。

[術式順轉·蒼]

五條悟摘掉了眼罩，他平舉右手，強大的咒力倏然而出。

千米之外的目标也在刹那間察覺到了異樣，月光下六眼捕捉到了對方的微笑，而後暮色下的森林仿佛突然之間活過來了一樣，巨大的陰影拔地而起，十幾米高的喬木遮天蔽日。

“真可怕。”

五條悟毫無誠意地誇贊道。[蒼]形成的引力雖然有限，但一般特級以下的咒靈并不足以應付這個招數，而眼前的“敵人”卻能遊刃有餘地判斷出[蒼]的實質，并且利用周圍的植物進行防禦。

五條悟沒有停止攻擊，他調動四周的引力，[蒼]形成的爆破聲此起彼伏。從他的視線看去，咒力與咒力相互碰撞，幾乎稱得上巍峨如山巒疊嶂的喬木還未來得及靠近自己便被[蒼]攔腰截斷。但奇怪的植物并沒有放棄對他的圍剿，層層疊疊的藤蔓再次重生、聚集，從四面八方侵襲過來，緩慢卻格外堅定地試圖将五條悟籠罩其中。

這種大範圍攻擊堪稱犯規，通常戰鬥中的對手很少有願意消耗大量咒力去催生植物進行戰鬥的，但這次卻不同，五條悟能感覺到這些奇怪植物上的“咒力”附着量并不大。

這就有點“可怕”了。

這隻奇怪的“咒靈”掌握如何控制“咒力”的使用與輸出，比大多數的一級咒術師更為娴熟。

被海量植物包圍的五條悟還有心情仔細觀察“咒力”的湧動，但對手卻謹慎地将自己的身形隐匿了起來，同時讓分外顯眼的曲節蟲去到戰場的另一邊。

“夏油傑”的情報雖然不完整，但對五條悟的強大倒并無诳語。

很強。藏馬判斷。

即便是拿曾經最強的人類仙水忍作為參照物，五條悟都有些超乎想象。畢竟巅峰時期的仙水忍也不具備如此摧枯拉朽的實力。

躲在密林中的藏馬宛如蟄伏起來的獵手，他所有的感知都焦點在了五條悟身上，妖怪與生俱來的戰鬥本能使他在這場遭遇戰中并未落于下風，他以超越人類想象的速度高速行動，即便每一個落腳點都被[蒼]輕易推平，但他依然利用植物反擊的空隙，迅速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中距離才是他的主場。

五條悟察覺到了敵人的意圖。他第一時間占領高處，再一次拉開了距離。深色的咒高校服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他居高臨下地望着腳下的樹海。

[六眼]的視線中，那團高質量的能量體在不斷地快速移動，[蒼]的攻速無法追上這樣的移動，半分鐘後，五條悟轉變了手勢。

[術式反轉·赫]

[赫]最低的輸出都是[蒼]的2倍，五條悟沒有心情與“咒靈”打追逐戰，他将那丁點違和感抛諸腦後，以自己為圓心向外輸出了[術式反轉·赫]。

巨大的爆破聲中，周圍的植物隻堅持了半秒，緊接着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在了[赫]的攻擊下。

焦灼的戰況刺激着神經，但藏馬不合時宜地回想起了“夏油傑”的評價。

“五條悟是個徹頭徹尾的極端派，極端到能把自己的摯友殺害。”

他說，“咒靈也好、妖怪也罷，這些生物對‘神子’而言都是外道。蝼蟻就不要仰望‘神子’，更不要對‘神子’抱有期待，我們站在他的對立面，這是絕對不會改變的事實。”

藏馬面無表情，局面滑向了不利的那一端，但他并未慌張，身為妖怪好鬥的習性逐漸占據上風，他想了想，舉起了雙手。

五條悟所處的“制高點”并非植物所能達到的上限，在妖力傾瀉的刹那，遮天蔽日的喬木從外向内合圍而來，在夜幕下如同猙獰的巨獸。

五條悟輕輕“咦”了一下，[六眼]确認了正上方相對薄弱，他擡手釋放出[蒼]，讓原本全方位合圍的植物在上方打開了一個通道。這是正常思路，如果從上方突圍再次占據制高點的話，擁有大範圍攻擊技能的五條悟可以擁有絕佳的進攻角度和視野，甚至在瞬間将敵人布置的地形優勢瓦解。

但是，“你覺得我會往上面走嗎？”五條悟側首。

包裹着強大咒力的銀發青年在炸開一條通道後卻并沒有選擇從上方突圍，不管是戰鬥經驗還是直覺，五條悟都認為這條通道大概率是誘敵。

擁有智慧的咒靈嗎？

六眼鎖定了敵方的位置，通過複數的[赫]輕巧地打開了多個通道掩藏自己的行動方位。

對方的速度似乎勝于自己，不過無妨，無下限術可以突破速度的限制。

電光火石間，五條悟瞬間出現在了藏馬的身側。

瞬間移動？

不，不是。藏馬刹那間作出了判斷。不是速度，體感上更像是利用“空間的極端壓縮”從而達到快速靠近自己的目的。

藏馬反應迅速，妖怪的本能驅使他的動作，于是五條悟的視線中突兀地出現了一支絢爛的紅色薔薇。

然後他聞到了一股花香。

進攻被薔薇擋住，纖弱的薔薇花瓣片片散落，緊接着翠綠色的藤蔓如靈蛇般纏繞而來，長驅直入。

[薔薇荊棘鞭]。

後發先至，身為妖怪的瞬間爆發力和經年累月的戰鬥經驗讓藏馬反客為主，不僅近身正面對陣無下限術，同時還有餘力操控蟄伏在旁的魔界食人花發動進攻。

“術式反轉[赫]。”

轟鳴聲驟響，六眼洞察了敵方的進攻，荊棘鞭并沒有命中的觸感，短兵相接的刹那藏馬再次變換身形，在對方輸出型的咒力攻擊到自己之前，躍上了一側的樹冠，再次驅使植物進行阻擋。

混戰之中[六眼]始終鎖定藏馬，複數的[赫]緊随其後，幾乎在半分鐘内，藏馬先前布置的森林戰場被夷平，前期建立的地理優勢在暴力輸出下化為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