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息投影突然切換成戰鬥回放。
“看我剪的這段混剪!”233模拟出吸鼻涕的音效。
“挺好。”陸溯影有複盤的習慣,但是系統加上的奇怪氛圍感和為了追求卡點剪掉的關鍵細節讓這個視頻沒有研究的價值,但是出于鼓勵,“剪的挺有趣的。”
“你的數據庫裡……”他忽然開口,聲音比月光還淡,“有沒有‘謝謝’這個詞?”
233的電子眼眨了眨。
它當然有這個詞——但是在人類文明數據包裡,“感謝”被歸類為“低效情感交互”,遠不如“利益置換”實用。
“有的哦!”它猛地蹦起來,屏幕炸開煙花,“宿主想聽哪種版本?地球語‘謝謝’有658種方言變體!蟲族古語‘希塔拉’代表‘以翅翼起誓的感恩’,還有……”
“你幫我們找到了暗艙的脫離按鈕。”陸溯影拍了拍它,“謝謝你。”
“已接收……‘謝謝’。”它顯示屏上出現了一個标準的心形,“不用謝哦!”
*
有敲門聲,打開門,是赫洛。
他掃過233沒有收起的屏幕上滾動的彈幕,目光在某條【赫洛少将狙擊姿勢A爆了!】上停留半秒,挪開視線。
蝴蝶蘭的淺淡香味又出現了。
“蟲崽基本完成了治療。”赫洛停在他三步之外,銀發被夜風撩起。
陸溯影頓了頓,金芒在黑暗中一閃而逝:“你大半夜過來就為了說這個?”
寂靜重新漫上來,卻比之前更稠。
“你為什麼救那些蟲崽?”陸溯影突兀地問,他看出來當時赫洛原來準備離開,但是最後還是下令幫忙。
赫洛的呼吸有一瞬凝滞,似乎沒有想到陸溯影在想這個問題。
“我救他們,因為蟲崽不該成為權力的耗材。聖殿把‘守護’的天性變成強制……這個怎麼做到的回頭讓江燼和你說,反正隻要有眼睛都知道得怎麼做。”
“我做特警一開始就是為了找到我妹妹。”陸溯影突然開始說話,“她被拐時六歲,瘦瘦小小一個。我花了整整十年才找到她……在跨國器官販賣組織的名單裡。”
陸溯影的指尖陷進掌心留下印痕,疼痛讓他保持清醒,“我每次見到來警局找人的父母後的晚上,就會夢見她躺在醫院病床上問我:‘哥哥,為什麼壞人總喜歡挑小孩子下手?’”
赫洛其實沒見過這樣的情況……蟲族是情感匮乏的種族,血緣親情在信仰下顯得無足輕重。
但是陸溯影看起來很難過。
“我……”赫洛的喉結滾動兩下,摘下戰術手套,帶着硝煙餘溫的掌心放在他的肩膀上,“辛苦了。”
陸溯影渾身肌肉有一瞬間的繃緊。赫洛的拇指正無意識摩挲他發尾——那是蟲族安撫受驚幼崽的本能動作。
蝴蝶蘭的冷香忽然濃烈起來,混着赫洛先前去醫療室從而沾染上的消毒水味,像一捧雪水澆進陸溯影的心。
他突然意識到,這是赫洛在安慰他。
陸溯影其實也沒想到,自己真的會就這麼直接說出來了。
他很少或者幾乎沒有和人說過這件事,或者他可以猜到對方會說什麼話來安慰他,像什麼向前看,沒有問題,但是他也的确不願意接受。
但是來到這裡,面對赫洛,在淡淡的蝴蝶蘭香氣下,他就說了,然後對面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