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衆期待的夜晚如約而至,我在入場後便與費恩教授分了開——
他作為本次項目的主要負責人,将陪同那些受邀的政要一起,坐在内場觀看本次儀式的全程,并參加随後舉辦的一個小型晚宴。
我僅僅隻是他的助手,因此得以幸免。
而此時,我就坐在魯索的身邊,周圍還有一些研究所的其他同事,大家一起,等待着夜幕的降臨。
我們的身旁,是來自世界各地媒體們的長槍短炮,他們也在等着儀式的正式開始。
周圍的觀衆席十分的嘈雜,觀衆們閑談的閑談,玩手機的玩手機。而我,也本該如此。
可悲傷的是,我的充電寶被忘在了辦公室裡,而此時,我的手機電量也已經很危險了。我百無聊賴,卻不敢輕易的使用手機,害怕當遷館儀式正式開始時,沒有多餘的電量來拍攝照片和視頻。
太陽下山後氣溫也降了下來,我沒有帶厚外套,漸漸開始感覺到了涼意,令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種無所事事的等待是最磨人的,政要們那冗長的發言聽得人昏昏欲睡。因為常年在埃及工作,阿拉伯語雖然說不上精通,但日常交流也還能勉強應付。
可此時我甯願自己聽不懂那些無聊的官方發言——那樣會方便我出神發呆。
周圍的同事與記者們顯然也是如此認為的,觀衆席已經開始躁動了起來,我甚至看到一旁有幾個沒有攝影任務的記者,已經坐在一塊兒打起了撲克。
此時天空已經完全暗了下去,沒完沒了的講話令人模糊了對于時間的認知。
就在我覺得自己真的要忍不住睡過去時,一陣急促的軍鼓鼓點響起,令我精神為之一振,忽然發現周圍的喧鬧都驟然安靜了下來。
不遠處的方尖碑忽然被燈光點亮,我不由随着衆人站起身望去,卻又錯過四列鼓手排列整齊地從舊館中走了出來,最終站在了道路的兩側。
祭司打扮的群衆演員,仿制的黃金戰車,雖然都經過了現代審美的美化,可依舊令我眼眶蓦地一熱,幾乎要落下淚來。
莊嚴肅穆的吟唱響徹了開羅的上空,在萬衆期待中,載着二十二具古埃及曆代皇室成員人形棺的車魚貫而出。
其實,真正的人形棺此時都被完好的密封保存在了車内,觀衆們并不能看見。可我還是抻着脖子,想要在車輛中尋找載着圖特摩斯三世與哈特謝普蘇特人形棺的車輛。
這場儀式,研究所的同事也有參與其中,因此明白這些被裝飾了埃及元素的車輛遠不止人們表面看到的這樣簡單——
車中裝配了特殊的避震裝置,同時還将這一具具珍貴異常的木乃伊放置在充氮盒内。甚至于,遊行車隊要經過的所有路面都被開羅政府重新鋪設平坦。
所有人都希望通過這些必要的措施能夠保護這些早已作古的法老與王後們不會被驚擾,亦不會因為受到外部因素的影響而被損害。
圖特摩斯三世的人形棺,我早就見過。也曾帶着手套親手觸摸過那口,早就被歲月侵蝕的,連面上的彩漆也斑駁得不成樣子的木制棺材。
甚至,我還親眼見到了他的木乃伊,就那樣幹癟、僵硬、殘缺地躺在恒溫的倉庫裡,仍然隐約散發着松柏樹脂肪防腐油膏的香氣。
可此時看着那輛标識着“TUTHMOSIS III”的車輛,我的腦海中卻隻有昨晚夢中那個,青澀又鮮活的少年模樣。
看着道路兩旁,每隔固定的距離便停駐着的一輛黃金戰車,恍惚間我竟然覺得那個少年正親自駕駛着一輛黃金打造的戰車,自我的眼前駛了過去。
不是夢裡那失意落寞的模樣,也許更像是哈特謝普蘇特去世後,埃及的最高權利真正落入了他手裡的模樣。
又或許,是美吉多戰役勝利後檢視軍隊時的模樣,那樣的意氣風發,驕傲不可一世,是一個橫跨歐亞大陸的強盛帝國的主宰。
如何不令觀者為之心旌神搖。
忽然間,手背一熱,我才發覺自己的眼淚竟然真的落了下來。
我害怕同事們看見自己的失态,可偷眼四下環顧,卻發現他們也大多雙目微紅,已經看得入了神。我雙手捂臉,接住了怎麼也止不住往外湧出的淚水。
實在不想承認,自己竟然因為一個夢,而對這個早已作古了三千多年的人産生了别樣的情愫。
他就這樣在我的腦海中鮮活了起來。早已消逝的時光因為一個夢,就這樣與現實有了微妙的聯結。
歌者們還在吟誦着贊美拉神的歌謠,漸次變得神聖莊重了起來。
“你是拉神,你是永恒之主,
你自我生成,你是萬物之父!
你的偉大無可比拟,你的形體超凡脫俗,
你是萬國之王,赫利奧波利斯之主。
你掌管時間,永恒歸你所有!
九神會歡呼你的升起,
日行船上的艄公為你搖橹,
夜行船上的船工替你劃槳。
啊,阿蒙-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