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金吒喊出這句話時,最先想到是他得知母親再次懷孕時那刻的欣喜心情。那時他作為哥哥真的很開心,非常期待憧憬三弟哪吒的到來。
他雖身為長兄,有木吒這個弟弟,但兩人從小離家,跟随不同的師傅修行。兩人見面時間并不多,關系隻能說不遠不近,看起來兄友弟恭,卻稱不上親密無間。
可金吒一直想做一個大哥哥,一個能保護可愛聰穎弟弟長大的好兄長。
他想要一個會怯生生的叫他哥哥,能對他撒嬌請教,全身心依賴他信任他的弟弟。
可以說,哪吒是金吒滿懷期待的弟弟,是他最喜歡的家人。
殷夫人預産期的前幾天,金吒便專程回來幫忙。他寸步不離悉心照顧,生怕母親生産時難受,擔心母親的身體。
也害怕哪吒會出事。
那些日子金吒很緊張,也很激動。他想親眼看見弟弟降生,親口告訴弟弟他是哥哥,親手抱抱可愛的哪吒,可事實往往不如人願。
哪吒沒有出生。
第一年是這樣,第二年還是這樣,第三年……
金吒不等了。
他知道,他的那個弟弟絕非常人,三年未曾出生,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全家人都在埋怨母親,埋怨這些年的經曆,埋怨那個未出世的孩子,金吒也不例外。
他甚至覺得哪吒作為怪物不該降生,降生後會引來災禍。
最終金吒的想法應驗了。
哪吒果然闖下大禍,他射殺石矶娘娘弟子,又殺龍王三太子,抽龍筋打龍王,導緻龍王怪罪李家,差點水淹陳塘關。
那時金吒正在學藝,知道消息趕回去時,哪吒已經自刎謝罪了。
現在想想,他從未真正見過自己的這位弟弟。
回憶如同洪水,在金吒腦海中泛濫成災。他下意識擡頭,眼睛尋找那抹紅。
哪吒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雙眼帶着嘲諷。
金吒感覺胸口氣悶,扭動起身體,他身上的混天绫越來越緊,勒的他喘不上氣。
他不适地吐出一口濁氣,看着發怒狂叫的木吒,看着被五花大綁的自己,看着冷淡無情的哪吒脫口而出。
“哪吒,你這個怪物!”
啪!
雪中花蓄力狠狠打在金吒臉上,他的臉立刻紅腫脹大。劇烈的疼痛讓金吒短暫失聰,雙眼一陣灰白。
啪!又一聲。
木吒也噤了聲,痛苦地蜷縮在地上。
“你們兩個再說一句話,我就拔了你們舌頭,縫上你們的嘴!”雪中花似是不解氣,連踹兩人幾腳。
張武聽到慘叫急忙趕來,看見這一幕吓得失聲尖叫。
“這……”他驚慌失措道,“這兩位據說是姜丞相的朋友,阿雪姑娘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诶,别打了他們了!”
雪中花冷嗤道:“他們豈止是姜丞相的好友,還是哪吒的舊友呢?”
她一腳踩上金吒的胸膛,眼神發冷,一字一句道,“隻是我沒想到,你們這些舊人認不出哪吒也就罷了,被人提醒後居然還敢腆着臉自稱哥哥!”
“什麼?!”張武張大了嘴,後知後覺道,“原來你們是李靖的兒子,總教頭那兩個沒用的兄弟!”
金吒木吒被羞辱,兩人忿忿看向哪吒,哪吒無辜地眨了眨眼。
雪中花嗤笑道:“看什麼看,兩個廢物。”
她抓兩人準備回軍營,對他們像是對待敵軍一樣,武力壓制粗暴蠻橫。其他人見了也隻是扭過頭,并不會出言勸告。
畢竟哪吒之前的事沸沸揚揚,大家都聽說過,他們看不上哪吒的家人,自然對金吒木吒沒什麼好臉色。
一行人明天就要離開,張薇叫住自家哥哥。
“哥哥。”
聽到這聲呼喚,低垂着頭的金吒耳朵不由抖動,嘴唇翕動。
張薇輕咬着唇,鼓起勇氣問張武:“哥哥,若是我想和離,我還能回家,還能和以前一樣依靠家人嗎?”
她認真的問,“婆家一直勸說我,他們讓我認清現實,告訴我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說我已經沒有家了,讓我好好侍奉他們。”
“放屁!”張武呸道,“聽他們胡說八道!”
他寬大的手摸了摸張薇的臉,掌心的粗粝讓張薇無比的心安。
“你就是我妹妹。”張武對她說,“從小就是,以後也不會變。”
張武告訴張薇,家人永遠是她的後盾,若是不開心,就回家吧。
此時張武的家人也趕來,他們知曉自己姑娘受委屈,紛紛安慰張薇,怒罵張薇婆家。
金吒看着眼前的一幕,心裡不是滋味。他以前沒做成張武,現在恐怕也當不成哪吒的哥哥了。
“你是不是真的放棄家人了。”雖是疑問,但金吒語氣很是笃定,“爹爹告訴我,你們父子情已斷,師傅也對我說,你的塵緣已盡。”
金吒看着哪吒,看着這個死過一次的弟弟,無法想象對方自裁慘死時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