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默默地坐在那裡,一張能言善辯的嘴被水泥封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達摩克利斯之劍沒有放過任何人,它高懸在頭頂,時刻充滿警示意味。
傅深看不懂他眼裡的掙紮,兩人對視的那一刻,錯将難以言說的歉疚理解為心疼。
林然目光閃爍,躲開他的視線,他不想太刻意,順勢張開手臂,圈住傅深寬闊的臂膀,側臉貼着肩,嘴唇動了動。
傅深伸手拍了幾下他的胳膊,不在意地笑。
“想睡我嗎?”林然問。
聲音在耳畔炸響,傅深心跳都仿佛停了一瞬,側臉耳根迅速熱起來,很多次還是改不了這毛病。
“哥哥?”他更過分地喊,帶着點撒嬌又委屈,語氣裡那一點小心試探表現得淋漓盡緻,似乎這麼做能讓自己心安一點。
傅深解了心結,不像之前千般推辭,萬般抗拒,林然隻開了個口,其餘的話都被他咽了進去,什麼也不需要多說,他的行動就是答案。
月上中梢,清冷的月光墜入凡間也是溫暖體貼的。他不似弦月,沒有割人的鋒利,但這場墜落終究不夠完整,缺了一角的遺憾無法彌補。
*
往往事件的發生,都在一個平凡的日子。所有人循規蹈矩,但又有一點微小的變化,這足以打亂整盤軌迹,帶着他們走向一場未知的審判。
林然坐在床上,身上穿着一件單薄的襯衣,套在他身上略微大些,襯衣扣子扣在第二顆,沒遮住的地方星星點點的紅痕格外明顯。他手裡扯着傅深的領帶,一點一點的學着去系上領帶結。
傅深配合他的動作貼近,眼神向下盯着他的手,在系錯的時候稍加指點。
“怎麼樣?”林然學了兩次還不太熟練,尚有進步的空間。
傅深對上他仰着頭亮晶晶的視線,幻想襯衣下長出了毛茸茸的尾巴,閉着眼睛誇:“真的很不錯,比我系得都好。”
“你喜歡,我天天都給你系。”林然眯起眼,笑起來又乖又甜。
“好,時間差不多,我先出門,你再睡一會兒。”傅深囑咐說:“晚點起來讓小七給你準備吃的,我中午不回來。”
“晚上呢?”林然問。
“要回,我們一起吃飯。”傅深低頭,林然微微擡臉給他親。
房門的鎖扣一層層關上,人也走遠了。
林然從床底拿出已經不剩下多少能量的隕石,興許是傅深忘記了,沒有特意去尋找,因此一直沒有發現,隕石被調了包。他放在抽屜裡的那塊作為備用的石頭,一直沒有用上。
等到快11:00,林然拿了東西就要出門,他下樓,機器人在廚房裡忙活着準備午飯。
“我中午不吃,不用做我的飯。”林然自然地走向門口,他不知道傅深給機器人的命令是什麼,可能會受到阻攔,糟糕一點會驚動傅深。
小機器人探出頭問:“你要去哪兒?”
“去研究所,他有東西落在家裡了,我想給他拿過去。”林然表情自然,試探說:“你要一起去嗎?”
小機器人猶豫,“主人不讓我出門,那你早去早回,等你回來了我把飯給你熱熱。”
“好。”
發展非常順利,林然面色沉了沉。他不敢相信,傅深從來沒有關着他,現在有可能給他随時可以離開的機會,
隻是傅深沒說,他也沒有提。
坐上車的時候,林然在心裡想,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每次是以怎樣的心情回到家裡,看到他不在了又會怎麼想?
心髒微微抽痛,林然皺起眉頭,仍然按照計劃将車開到車行,換了大一号的貨車。一切都準備好了,箭在弦上拖得越久越有被發現的危險。
他到的時候恰好是午休,研究所裡大多都去吃飯了,想來剩下的不會太難解決。
林然戴着鴨舌帽,手上夾了根點燃的香煙放出車外,尼古丁散發出的氣味對沒抽過煙的人來說嗆人又刺鼻,但好處是能保持清醒不會想太多。
說不清是從哪開始的,可能是突然炸開的消防水管,可能是電箱裡不知名生物咬斷的電線,整座大樓電力陷入癱瘓,混亂也就在一兩分鐘的時間内發生。
林然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發生,左眼跳财右眼跳災,他坐在這裡右眼皮不停地跳。
車上有人在卸貨,是研究所為數不多還在工作的警衛,林然來送貨不好一直坐着不動,他下車搭了把手,随時警惕大樓裡的動靜。
“兄弟,我們怎麼沒見過你?”警衛無心的一句話,引起了其他人的關注。
林然停下手裡的活,緩緩擡起頭,鴨舌帽遮住他半張臉,他說:“之前送貨的是我叔,他今天有事請假了。”
“你是周哥的侄子啊,難怪今天換人了。”警衛立刻接上。
這不是什麼運氣,也不是他們過于好騙,更不是林然有多麼高明。心理暗示再加上異能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一點小把戲而已,糊弄普通人綽綽有餘。
突如其來的警報聲打破了平靜。
三三兩兩穿着制服的警衛從食堂向着大樓跑過去,正幫着林然卸貨的人一看情況不對,嘴上招呼了一聲,人已經沖了過去。
他們上班幾年都不一定會遇到一次這樣的意外,但好在平時訓練有素,關鍵時刻能夠密切配合。
林然直起身,注視着不遠處的那棟樓。他能做的他都準備好了,如果裡面的人連這棟樓都走不出來,說明他們注定要留在研究所。
沒過一會兒警衛沖進去又退了出來,身上沾得都是水,有人手裡拿着帶電的警棍——但這東西在沒有枷鎖的異種面前完全不夠看,
就算是最普通的異化者,隻要他的強化點不像林然那樣飄渺,他對于普通人就占有優勢,即便警衛都進行了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