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自己的臉，卻不是如今的模樣。

倒影中的她似乎看上去年紀更大一些，放下了如今高高的馬尾，披着剛剛過肩的頭發，穿着一件體面而沉重的黑色大衣。

她能感受的從她身上緩緩流淌出出的悲傷，猶如蔚藍的汪洋，看似平靜，卻深不見底，仿佛随時都能将人吞沒。

那頭的她扯動着嘴角，想要盡力沖她展現最後的溫柔，卻隻能露一個出比哭還要難看的微笑。

真醜啊。

盛瑤心裡默默吐槽，自己到底經曆了什麼才能混成這副鬼樣子。

總不能是因為死了……

盛瑤原本揚起的嘴角突然僵住。

一瞬間，有關那人洶湧的記憶如開了閘的洪水一般在她的身體裡橫沖直撞，席卷着她全身每一處曾經與他接觸過的地方，盛瑤半跪在地上，頭痛欲裂，剛想大聲呼救，卻隻能發出如同困獸低吼般的聲音。

她想起來了。

曾經的回憶如同走馬燈般在她的眼前不停放映，盛瑤身體一軟，失去了知覺。

與此同時，眼前的門緩緩打開。

……

那是去年的初雪，大雪洋洋灑灑地吞沒了整座城市。

盛瑤那天正好值夜班，在健身房剛鎖上門，轉身就不小心在門口的平地上滑了一跤，等了半天都沒有叫到出租，隻能自己一瘸一拐地捂着腿回家。

下了電梯，盛瑤才發現眼前不是熟悉的家門口，而是一個有些陌生的大廳。

大廳裡的人不多，大多三三兩兩的聚成一團，隻有一個看起來與她年齡相仿的男生，背着書包，孤身一人，站在公告欄下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盛瑤隻能看見他的側顔，但感覺有些眼熟。

似乎是感受到了盛瑤的目光，男生轉過頭來沖着她，眯起眼睛笑了笑。

倆個人不出意外地組了隊。

那是盛瑤的第一個副本，她卻在裡面出盡了糗。

她不懂規矩，又有些莽撞，經常觸發隐形的懲罰。再加上崴了腳，就連唯一的一點優勢也發揮不出來。

她甚至連個安安靜靜的拖油瓶都做不到——因為她還喜歡指手畫腳。

不過這個男生的脾氣卻是一直出奇的好。

一直到最後的簽字台，盛瑤才知道眼前這個名叫林烨的男生居然是他的高中同學。

“抱歉啊，我那個時候腦子抽了……”

盛瑤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謝謝你帶我出來，還告訴我這麼多關于電梯裡的事，要不然我請你吃飯？你想吃什麼？”

“都可以。”林烨被她逗笑，彎着眼睛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挑你喜歡的吧。”

“哦，好。”盛瑤愣愣地點了點頭，打開手機和林烨加了微信後轉身準備回家。

“對了。”林烨突然喊住了盛瑤，指了指樓道的窗外，“我家就在後面這個小區，下次咱們可以一起啊。”

“哦，好。”盛瑤又一次愣愣地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腳踝的疼痛影響了腦部的神經，她感覺自己腦袋空空，滿腦子仿佛隻剩下了這倆個字。

男人破門而入，就這樣蠻不講理地闖進了她的生活，後面的一切仿佛都順理成章。

盛瑤每次周五下午出門的時候，林烨都會坐在她們家的樓下，從懷裡掏出一杯她最愛的熱奶茶，然後倆個人再悄悄的找一處沒人的電梯進入大廳。

盛瑤雖然沒談過戀愛，但她也不是傻子，她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但是她确實控制不住。

他會笑着看她在副本裡胡作非為，以倆人的血為餌，勾引周圍虎視眈眈的狼人，再輕笑着和她一起處理最後的殘局。

也會在現實裡陪她去吃她從未見過的高檔餐廳，發現根本吃不飽後再回到高中門口吃她最愛的肉絲面。

他會陪她去遊樂園裡從碰碰車和旋轉木馬開始一點一點地替她修補童年，也會陪她體驗她一直想玩的極限運動——即使他恐高，拍下的視頻照片完全失去表情管理。

盛瑤眼睜睜地看着自己一點點沉淪。

但她不喜歡這樣失去控制的感覺，她決定主動出擊。

在全市最高的摩天輪上，盛瑤請他替她握住手上巨大無比的棉花糖，趁着他沒有注意，直直地吻上了他的唇。

盛瑤對第一個吻的回憶确實不太美好。

倆個人都太過橫沖直撞，又都太過青澀，不知退讓。盛瑤不明白他這麼一個看起來這個沒什麼主見又文文弱弱的男人怎麼會在這些事上這麼的固執。

當摩天輪的艙門被工作人員從外面打開時，看到的是林烨被惱羞成怒的盛瑤摁在玻璃窗上的場景。

雖然過程有些不太愉快，但是結局總歸還是好的。

林烨太聰明了，就像是盛瑤肚子裡的蛔蟲一般，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摸清了她所有的興趣和喜好，也從不會忘記任何一個與她有關的細節。

當盛瑤第一次踏入他家時，所有的裝修和擺設，大到整體的布局色調，小到家中紙巾的品牌，全都是在盛瑤最順眼也最順手的位置。

“你家不會是重裝了吧？”盛瑤狐疑地敲了敲主卧床後琺琅闆，“還是之前的人留下的？”

“不是你先前的說想在床後面做一塊琺琅闆，可以畫畫，也可以貼東西？”林烨笑着坐到床上，有些驕傲地擡起頭，指了指自己的臉頰。

盛瑤無視了他的索吻，環抱着胸，“那你原先的裝修呢？”

如果他真正重裝了，很多事情就要重新考慮了。

“原先是毛坯。”林烨倒是誠實，目光澄澄地盯着盛瑤，沒有一絲不好意思，“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才剛回國，還住在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