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夏知趣,讓人帶着那戲子下去卸掉厚厚的妝容。
“主、不、”烏力吉還沒說完就被姜歲塞了一口櫻桃,不說話了。
錢叔一旁守着,看着他倆玩鬧,心裡遺憾,多相配的童養夫,而且就烏力吉聽話的性子,明王府進多少人都不在意。
等的時間不久,輕盈的腳步聲一響,姜歲側過頭去瞧。
漆黑的長發直垂過腰間,如綢緞般順滑顯現于獨光下的面容,五官昳麗誘惑,肌膚白晰細嫩,卻又不似病态般蒼白。
美得雌雄莫辨的俊美容顔。
“你是男子?”姜歲被嗆到,忍不住咳嗽,烏力吉倒水給她,侍女過來忙前忙後,兵荒馬亂。
戲子一時間錯愕。
錢叔也沒有想到小主子沒,連人是男是女都認錯,不過濃重的妝容,戲腔又是男女聲混雜,不易分辯。
明明說話的聲音像個女子。
知道自己鬧烏龍,姜歲罕見的尴尬,天色已晚,她郁悶死了,“你叫什麼?”
“應拭雪。”
他垂下眸子,輕顫着纖長濃黑的眼睫,遮住了眼底浮起的情緒,面色如雪。
“唱得不錯,錢叔,派人送應公子回去。”
戲樓裡明麗少女慌慌張張,扯着邊上異域男子的衣袖。應拭雪低眸,一身華麗的戲服,覺得幾分好笑。
錢叔走到他面前,恭敬有禮,送他出去,他順從地往外走,轉角下樓的時候又看了長慶公主一眼。
——
“像狐狸一樣,”姜歲喃喃自語,躺在香榻上,隔着屏風,似歎息,“還想帶他進宮給娘娘唱一出戲呢。”
烏力吉雙手抱刀,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狐、狸、壞。”
他吃力地說大雍話的樣子逗笑了她。
果然,他抿唇不說話了。
“殿下,”錢叔急匆匆跑上樓,喝退旁人,等隻剩三人時焦急,把手中墨迹斑斑的紙恭敬用雙手奉上,“常府派人傳話。”
姜歲一目十行,錯愕驚訝。
“怎麼回事?”她又打斷錢叔的話,“常景青這麼快倒台?不過,和我有何關系?他府上人為何尋我幫忙?”她敏銳地察覺到這裡面的暗波洶湧。她才不想摻和進去。
“明王府欠季姨娘一個人情。”
錢叔吞吞吐吐,怕小主子不高興,幹脆一股腦都說了,“十七年前,王妃郁郁寡歡,竟私自離開王府,不熟悉大雍地界,誤跑到遙遠的桑落城,是當時尚年幼的季小姐出手搭救,王妃安全,王爺才順利找到王妃。”
“當年王妃留下玉佩,王爺許諾,如遇難事,可以求助明王府。”
十六年,一介農女拿着明王府的玉佩,一直沒有求助過王府。那個農女和王妃關系非同尋常,經常寫信聯系。連錢叔也是剛知道,她居然成了臭名遠揚的奸臣常景青的姨娘妾室,
現下難辦。
剛才是從明王府出去的人傳來的最新朝堂動靜,酷吏常景青辦事不利,出使渝州枉顧人命,冤假錯案堆積如山,強硬打壓當地豪強貴族卻遭反噬。
傳信的人匆忙,筆迹渾亂,常景青在渝州大肆斂财,暗中拉攏官員,大辦宴席中計遇刺,險些喪命,卧病在床,抓了一大批渝州官員和貴族,嚴刑拷打,濫用私刑。
“人活得越久就越怕死,”她面無表情,輕嘲,垂眼盯着滿堂金玉的戲樓。
錢叔心驚,這時他突然發現,每當談到正事的時候,小主子總會顯露出上位者的挑剔、審視與凜然。
“常景青死了嗎?”姜歲用手輕叩桌面,看不清喜怒。
“常大人下獄,押回京的路上就死了,沒查出是誰動的手。同時,常府一夜覆滅。季姨娘早在常大人下獄時就把一雙年幼兒女秘密送往暗閣,用當年玉佩求王府出手。暗閣人認得此玉佩,事急從權,僞造假死痕迹。快馬加鞭把信送到王府。”怕姜歲不喜,錢叔立刻跪下,解釋。
聽到常景青死了,姜歲愣了一下,不可置信。
“他們隻認識王府玉佩,以為是王府中人,主子下的吩咐。”
“這個季姨娘死了?”她沒追究這個細枝末節,反而問起季姨娘。
錢叔點頭,并說常家所有人除了家仆都死了,無一活口,而且什麼都查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