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年關之際，長慶公主就歸京陪伴深宮中的太後娘娘。

人群安靜下來。

老婦人顫顫巍巍跑過去抱住小孩，小孩後知後覺察覺到危險。

一片寂靜中，長慶公主松了口氣，打算趁人們被震住的時候，揚鞭打算走，一枝粉嫩的梅花遞到眼前。

小孩踮起腳尖賣力把花給她，手上好幾個凍瘡，絲毫不怕生。

“姐姐，買花嗎？”

人群湧動，竊竊私語。

京城多風雅，當下正流行梅花。

附庸風雅的人多得很，梅花價漲得高，好看的梅花被貴人看上，比肉價還高。

一些貧困住在郊外的人家就會去摘山上的梅花來賣，多是小孩。

她挑眉，沒多想。覺得這梅花開得确實清豔，伸手剛接過，就聽到後面的喊聲——

“姜歲，你給我站住——”聲音洪亮又生氣。

果然又被他追上來了，真的是晦氣，姜歲咬牙，黑白分明的眼睛純粹又漂亮。

“怎麼追得這麼緊？”

剛接過梅花，拿着花的手都想把它扔了，她回頭看那人跑到哪裡了。

底下的百姓也紛紛回頭，看是哪個人這麼大膽直呼長慶公主名字。

姜歲一擡頭，隔着重重的人影，先看到的卻是二樓窗外站着的一個青年，石青色錦袍，眉目清絕，但眼神含着冷意。

他氣質清朗端正，看着嚴厲，讓人敬畏，不好親近。

長得真好看。

一閃而過。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在人聲鼎沸的鬧市中，她擡頭看他，視線專注，而卻又别無意味。

就是這一愣，讓後面同樣快速騎馬的少年追了過來。

他一看到眼前亂沖沖的長街，就知道這個小公主又闖禍了，咬牙切齒，“有本事你再快一點。”卻忘了這祖宗的性子。

“笑話。”

姜歲嗤笑，把那枝花随手直接扔向站在窗口那風姿卓越的青年，勒緊缰繩，看到青年錯愕的表情，滿意極了。

潇灑地揚鞭轉身就走。

“梅花贈美人，送你了。”

“裴頌，記得給錢。”

馬兒激起滾滾煙塵，依然掩蓋不了馬上少女的風姿。仿佛天上的旭日，天生就是耀眼的光芒。

裴頌輕扯嘴角，得，又要替這小祖宗背鍋了。

沒追上去，熟練地給那瘦弱的小女孩一錠銀子。

在一旁疏散百姓，等着後面的官員和侍從過來控制局面。

“退後……”

一片兵荒馬亂。

茶樓上，一扇木門隔絕了樓下的紛紛擾擾。

蕭清野打開扇子，風度翩翩，盯着謝淮止懷裡的梅花，湊近去看他的表情，忍不住想笑。

“好好收着吧，長慶公主給的花，謝大美人。”

第一次看到這冰山露出這表情。

長慶公主，果然直接。

“長慶公主提前回京，京城又要熱鬧起來了，”他拿起桌上的果脯，一口咬下，輕啧，長慶真有錢，瞧瞧那手上的綠松石的銀镯，再看看自己這身簡單的衣服。

人比人，氣死人。

謝淮止微微蹙起眉心，關起窗戶，把這枝梅花扔在桌上，不答。

不過底下很多人眼尖看到了他們兩個，瞬間炸鍋。

剛剛裴頌擡頭看見他倆，蕭清野嬉皮笑臉，還跟這小子打招呼，看到他一副心裡咬牙切齒罵人面上風流倜傥不得不回禮的表情，蕭清野笑得很開心。

底下的裴頌一邊罵罪魁禍首，一邊疏散百姓，還派手下過來賠禮道歉，豪氣幹雲說今天蕭清野和謝淮止這一頓他請了。

蕭清野一聽來勁，急把謝淮止推到一邊，語氣連貫不帶停地把樓裡最貴的菜都點了一遍。樓裡的小厮開心，裴頌手下臉一僵，爽快地答應。

裴頌效率高，隻一會就讓十裡長街井然有序，倒是讓蕭清野目露贊賞。

大晟王朝風氣開放，瞧見底下的裴頌收了好幾個姑娘的香囊，頗感好笑，“裴小世子真是風流倜傥，聽說聖上一直覺得他和長慶公主般配，可惜太後嫌棄世子太沾花惹草了。”

蕭清野還想八卦下謝淮止和長慶公主，不過想想這個公主背景，還是不敢亂說話。

這滿京城，沒幾個敢亂講長慶公主的。

看着這花，正想再調侃幾句。

清冷如玉的謝淮正看被扯出褶皺的新衣服，淡淡擡眸，語氣平淡如水，“明日我要參她。”

一語驚人，蕭清野直接嗆住了，臉色大變，不可置信。

“你要參誰？”

“長慶公主——”

那枝孤零零的梅花從桌上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