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默維總算睜開眼,然而身邊早沒了其他人。正要起身時,膝蓋處結痂的傷口已然破裂,浸出鮮血,她下意識摸過去,又被脖頸處的痛楚徹底給喚醒。
身負魔力,縱然有着不俗的自愈能力,也并非一時半會兒就能好轉過來。更何況過了小半天,那傷口都一直被晾着無人過問,經風吹日曬,又是受了沙石覆蓋住,少不得惡化。
默維卻是不見半分痛苦,隻一心試探着暗之力是否安然無恙。
往日一出聲便是兩方開始争執,端起不死不休的架勢,識海俨然掀起重重疊疊的巨浪,如今卻是難得的死寂。
“默維,你在何處?母親來了。”一個清亮的聲音越來越近,默維一面回應,同時朝發聲處看過去。好在母親很快就找到了她。
“見你小半日都不着家,我着急忙慌四處去問,都不見有誰知道你的蹤迹,可把我給吓個好歹。”斯迩賓抽出手帕認真為她擦拭臉上的塵土,又瞧了一眼她膝蓋上的傷,發現竟然又添了新痕迹。正要問起,擡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她的脖子上竟有一道很深的口子。
先是一聲驚呼,斯迩賓連忙從自己的腰包裡翻出繃帶,并其餘處理傷口的工具。“發生了何事,出來一回又落了一身傷。”斯迩賓小心翼翼清理好傷口,再為她上藥,說着把默維從上到下看了一回。
默維此時仍回想着剛才的事情,一時間找不到好的說辭,隻得答是前些日子碰上的傭兵未處理幹淨,偷偷跟來逮着機會上前下黑手,因自己一時不備才讓得了手。
說完這話,也不知斯迩賓心中究竟信了幾分,默維便又陷入沉默,暗自醞釀着别的說辭以供斯迩賓詢問。
聽默維這樣說,斯迩賓起先愣住了,随後專心為她上藥、包紮,隻是随意應了一兩句,而後沒再多問。“腿上傷既未好全,仍是母親背你回去吧。”斯迩賓輕輕拍了拍默維肩膀,随後幹脆利落蹲下,示意默維上來。
默維原是不肯,可斯迩賓态度強硬,于是就照做了。
“他雖是國主近親,我們也并非軟柿子,不惹事,亦不是個怕事的主。過幾日我去找同僚協商,定要讨個說法來。這回你就先安心在家養傷,盡量别老念着往外跑,若是覺得悶的慌,可有你姨母略做玩笑歡樂。”
斯迩賓一面說着,再又讓默維抱緊些當心跌下來。
前幾月遇到一群身披黑衣的雇傭兵暗殺,默維被打個匆忙受了重傷。還是在躲藏許久才找出機會告知于母親,在活捉幾名雇傭兵進行多番拷問之後,才知是伊理索西小舅派來的人。
默維與母親商定好暫且按住不提,隻待抓住他的把柄再連根拔起,誰料今日碰上這事。斯迩賓不願終日将女兒置于險境險境,索性改了主意。
而默維則因由未把自己被暗之力侵蝕一事向外說,一直憋在心裡,連同自己母親的母親都給瞞住,因而此時更不敢和盤托出。
但聽母親說起這段話,不由聯想到之前撞見克爾萊多背着國主暗改五芒星陣一事、放走布塔和特羅密亞,而後與伊理索西小舅結怨一事,頃刻間覺得沉重許多。
于是計量起對策,而後輕聲應下。
近幾日姨母為表弟升學一事來到法勒伏城,斯迩賓不忍讓妹妹奔波勞碌,遂把她請來家中小住。除卻一來早備上上好的吃住條件,得空預備着帶上自己妹妹四處遊玩。
因默維有了這番遭遇,便推遲再定。姨母很少與自家姐姐聯系,又承了她的情實在愧疚難當,因而成日陪伴默維,首先就是按時為她上藥,又經常尋些新鮮事物讓她高興。
日子算是過得平穩安樂。
是日,默維将要安寝時,卻聽見不遠處似有腳步聲,聽得不算真切。為驗證自己的猜想,默維迅速起身靠近窗戶,向遠處看去。
未待她有别的動作,突然渾身酸痛,心髒疼得厲害,當她試着用魔力壓制住,居然不見半分成效,不免驚愕,連虛汗都急得流出來了。
默維不知究竟是什麼情況,隻好先挪至床尾坐下。然而識海處正是翻江倒海,沉睡許久的暗之靈再次出現,“該說你什麼才好呢,‘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這下倒好平白被人算計了。”
什麼意思?默維猛的睜大雙眼,連用意識交流都顧不生,直接說了出來,“是誰?”說完,她步履蹒跚來至床頭處掌燈,随後找着凝心香給點上,心中總算得了片刻清甯。
“你多有本事,何苦依靠我呢。”暗之靈沒好氣說道,再願與她說話,自顧自躲去識海角落,任默維怎麼拉她都巋然不動。
兩人原該又來一段絮叨,終被打斷。
默維感覺自己像是被迫交出了控制權,靈魂四處飄蕩無枝可依。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軀拿起藏在枕頭下的照月一陣亂砍,随後隻見姨母因見了她這副模樣吓出一聲尖叫。徹底吵醒了一屋的人。
斯迩賓不明是何緣由,終究是擔心占上風,因而快步走上去要嘗試安撫住默維,反被她用力推開。任斯迩賓如何問話都不見回音,過了好一會兒,默維在衆人眼皮子底下直愣愣從二樓一躍而下,來到庭院。
見狀斯迩賓二話不說跟了上去,見默維要往外走,感覺分外不妙,便用盡法子都要給她攔下。
母女二人較量起來不分上下便走向僵持,姨母則帶上同樣被吵醒的表弟匆忙請幾位近鄰來幫忙。然而到了都又不敢動手,隻是在一旁進行無什作用的規勸。看得人着實心焦。
此事來得意外又迅猛,怎可能壓得住,很快便圍得擁擠不堪。層層上報可算見到了前來理事的官員。不巧,來人正是克爾萊多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