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姜寶在這事上也沒有糾結多久，看了看時間，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玩了将近一個小時，已經是将近十一點了，她吓得立馬放下了手機，倒頭就睡。

她的頭發可熬不起夜。

卻說這邊，衛鄢難得一夜好眠，醒來時發現自己身上的傷處竟然好了許多，除了最嚴重的幾處還有些淤青，其他地方的小傷竟然連傷口都看不見了，

他扒了衣服仔細查看，擦了藥的地方确實都好的差不多了，往常他挨了打，若無十天半個月，身上的傷痕輕易不會消，沉默了半晌，他才轉頭看向那放在桌面上的銅鏡，目中情緒複雜。

又遲疑了會兒，他走向方桌，将靜擱在桌上的銅鏡拿了起來，從昨夜他吹熄了燈火之後就沒再聽見這小妖出聲了。

他張了張幹澀的唇，喊了一聲：“喂，你……”

衛鄢很少與人說話，甚至更少與人主動交談，他完全不知道該開口說什麼，短暫開口之後，他再次沉默。

但是銅鏡沒有任何回應，除了那照不見人的光潔明面，完全與其他鏡子無異。

“喂……”

仍是沒有回應，仿佛昨夜的境況隻是一場夢。

衛鄢眼簾低垂，放下銅鏡出了門去。

衛鄢在這冷宮裡也并非無事可做，周嬷嬷自是不會管他的，日日窩在房裡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起了後便又不知去哪兒閑逛，怕他餓死了，才會給他端些冷飯剩菜來。

他吃了些昨夜從禦膳房帶回來的餅，難得有一日晨起時肚子是飽的，然後與往常一樣，撿了掃帚将院子從内至外掃得幹幹淨淨，随後去了冷宮後院的僻靜去，練起拳來。

雖然衛榴時不時來找他麻煩，但于他而言卻有一個好處，那便是他可以偷學衛榴的武藝。

衛榴的武藝說不上好，好在招招式式也能打得像模像樣，衛鄢自小便知道，若無能力那麼就隻能任人欺負，可是他沒有學習的途徑，唯一的便是每次挨衛榴打的時候，睜大眼睛将他使的招式清清楚楚地記下來。

衛榴每找他麻煩一次，他便能多學一些。

衛鄢前日又被衛榴找了麻煩，又見他使了幾招新招，趁着腦海裡有記憶，他趕忙依着腦海裡的招式打了一遍。第一遍磕磕絆絆，三五遍之後慢慢流暢，打上十幾遍之後，衛鄢動作比劃的行雲流水，隻是他仍是雙目微斂。

即使招式動作深熟于心了，可是到底與有人教的不同，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使力。這樣的動作，隻是花拳繡腿。

他屏着神色又打了幾十遍，初春仍帶着寒冷，他打得滿頭大汗，一個上午就這麼過去。

午飯果然不見周嬷嬷有來送，衛鄢已經見怪不怪了。

就着冷水吃了剩下的餅，小憩一會兒之後，他去了書房。

書房是安嫔生前所用，安嫔雖地位不高，但娘家也是五品的書香之家，待字閨中時也是個小有名氣的才女。她被貶到冷宮之後，帶的最多的就是她的那些書本，安置在這一間小小的書房裡，可書中道理并沒有讓她學會如何在這冷宮之中平穩心緒，被貶入冷宮之後，她升妃的夢破碎，在這不見天日的冷宮裡，她變得越來越癫狂。

她愛着衛鄢，也恨着衛鄢。

衛鄢自小跟在她身邊，見過她慈愛地抱着自己哼着童謠哄他入睡，也見過她面目可憎地指着他罵災星，眼中的恨意如洪水撲來，能将他溺斃。

在這間書房裡，安嫔曾抱着他手把手地叫他讀書認字，也曾讓他就這個跪在冷硬的地闆上一跪就是兩個時辰。

不過所有的愛與恨都在他八歲的時候戛然而止——安嫔忍受不住冷宮凄苦，選擇了自盡。

此後這間書房歸了衛鄢，冷宮裡所有的東西都被宮人偷偷拿走了，周嬷嬷也觊觎書房裡的東西，偷偷來翻過，但她不識字，不知這些書啊畫啊都是貴重之物，見隻是無用的紙，便也不再管他了。

衛鄢拿出一本已經被他翻得邊角磨損地十分嚴重的書，就着窗台暖陽，慢慢沉浸其中。

無人教他，他的所有知識停留在了八歲那年，一個半大的孩子在接觸不到新知識無人所教的情況下，想要讀懂這些晦澀的古文，哪怕是複雜一些的詩詞，也是難如登天。

他一邊翻着新書，十分艱難地學習每一個字，不知如何讀，便記住如何寫，一邊翻着舊書，溫習着過往所學，生怕自己連過去所會的知識也忘了。

書房早沒有了幹淨的紙，墨又留痕，他隻能拿着木棍或是用手沾水練字。

日日如此，年年如此，他不知道自己将來什麼命運，他隻能盡自己所能，學到能保護自己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