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脆響在狹窄的地下回蕩,火藥味順着潮濕的空氣彌漫開來。
她翻了個身,将臉埋在臂彎裡,卻怎麼都睡不安穩。
肚子隐隐作響,她才想起,自己在酒樓定的年夜飯,還未來得及取。
若是尋常,這時候她應當與雲羌坐在桌前,一邊談笑,一邊享用熱騰騰的佳肴。
若是從前,她應當窩在家中的沙發裡,與家人一同看春晚,和朋友們刷熱搜、玩梗。
而此刻,她卻睡在冰冷的地闆上,聽着頭頂爆竹炸裂的響聲,像是遙遠的兩個世界。
“谷星……”
系統抓了抓谷星的頭發,在她耳邊安慰道:
“我都說了,不要和小說裡的角色牽扯太多,你要是——”
“你閉嘴。”
谷星低聲打斷它,嗓音透着疲憊,不想再聽下去。
可沒過多久,地宮内忽然響起一陣騷動。
人群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氣氛忽地變得不尋常。
谷星心頭微微一緊,強撐着精神,揮手招來包範,低聲問道:
“出了什麼事?”
包範臉色有些凝重,低聲回道:“不是官兵……”
“有人在水道口旁,被掉下來的爆竹炸傷,如今昏迷不醒。”
谷星聞言點了點頭,又是一倒,随口回道:“那便送去看郎中。”
包範歎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可今日是年三十,京中大部分郎中皆已關門。”
“一時間,哪家郎中仍開門,我也不知。”
他頓了頓,眉頭微蹙,繼續道:“若是再拖延,隻怕那人還未撐到郎中那裡,便已藥石無醫……”
說到此處,他歎了口氣,轉身想喚人尋一張草席,将那人卷起,待其斷氣後,送往漏澤園,以免污染地下水道的水源。
可他話音未落,便見谷星忽然支起身子,雙目無光,雖是不願,卻開口道:“帶路吧。”
包範微微一震。
他愣了一瞬,随即生出一絲希望,連忙引着谷星快步趕去。
……
一靠近,便聞得濃烈的血腥味與淡淡的火藥味交雜在空氣中。
人群層層圍攏,将那傷者圍在中央。
見谷星到來,衆人自覺讓開一條道。
她走近一看,隻見那人衣衫破爛,胳膊上赫然破開一個血洞,皮肉焦黑,森然白骨顯露,血汩汩湧出。
那人頭歪着,已無意識。
怪不得衆人不敢貿然轉移,隻怕稍一動作,便是加速他的死期。
谷星不再猶豫,蹲下身,拍了拍傷者的肩膀。
那人口中嗚咽,微微睜眼,意識斷斷續續。
她伸手探上他的脈搏,感受到那急促而微弱的跳動。
她松了口氣,還不到最壞的境地。
她猛地回頭,望向四周,見每個人手裡皆舉着一柄火把,竟将這幽暗的地道照得亮堂無比。
她掃視衆人的面孔,沉聲開口:“此人雖危在旦夕,但并非沒有一線生機。”
“若你們願意幫我,便留下。”
“若隻是來看熱鬧,那便請回。”
衆人互相對視片刻,最後竟無一人離開,皆目光灼灼地望向谷星。
谷星微微點頭,“我雖未将你們所有人的名字與臉對上,但此刻,我替這人謝過你們。”
說完,盡數喊出熟悉之人的名字,讓衆人各司其職,去城中找還在當值的郎中,去找烈酒,去找草藥,去找鐵器,去找熱炭……
不過短短半分鐘,原本圍在身側的二十餘人,皆迅速散去。
她低頭,扯下兩三條衣擺上的布條,迅速纏繞傷口上方,以阻血流。
那人嗚咽着,臉色愈發蒼白,出血量極大,沒過多久谷星的雙手與衣服上便全是鮮血淋漓,可怖得很。
忽地,遠處傳來腳步聲,有人帶來了烈酒。
谷星又撕下幾根布條,浸濕烈酒,随後轉向那傷者,将傷者的衣角塞入他的口中,厲聲道:“很痛!忍着!”
話音剛落,她毫不猶豫地将濕布團猛然按上傷口。
“唔——!!”
那人雙目圓睜,布滿血絲,劇痛之下掙紮得如狂獸,竟将兩人直接掀翻在地!
谷星被狠狠推倒,手肘撞到地闆,火辣辣地疼,卻咬牙爬了起來,死死按住那人的手腕,再度換了一個烈酒布團,狠狠摁上去!
“郎中呢?!”她咬牙怒喝。
包範亦是滿臉焦急,喘着氣道:“已經派五十多兄弟在城中各地去找,可還未尋到!”
話音剛落,有人将收集來的野草遞上前。
谷星皺眉辨别,迅速挑出金銀花與仙鶴草,讓人搗碎敷上,暫時穩住傷勢。
她的心髒砰砰直跳,每一下都炸在耳邊,如同催命的鐘聲。
就在此時,兩陣腳步聲同時傳來,一遠一近!
近處那人瘋了一般沖來,大喊,“找到了!城北紫花街角,有郎中還在當值!”
衆人心頭一松,谷星也剛要開口。
另一方向,那人卻大聲疾呼:
“有人被衙役發現進了下水道!那衙役正往這邊趕來!!”
衆人臉色瞬間大變,紛紛露出惶恐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