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星腳步一頓,渾身僵直。
若是尋常,她定會避得遠遠的,可此刻,她卻怔在原地,心跳猛然加快。
因為那聲音,竟透着幾分熟悉。
……像極了匹大牛的聲音。
隻是一瞬的遲疑,随即,她便猛地回過神來!
谷星狠狠咬了咬牙,蓦然沖入雨幕之中!
驟雨傾盆,豆大的雨滴砸在她身上,冷得她骨子裡一顫,身上衣物重似百斤鐵,可她卻不敢放慢半分步伐。
她幾乎是拼了命地狂奔,隻為确認心中的那個答案。
然而當她看到時,卻又覺得這結果,不如不看。
匹大牛仰面倒在冰冷的街巷中,身下已是一片猩紅的血泊。
他的頭顱破開一道恐怖的裂口,血液汩汩湧出,與雨水交融,順着石縫緩緩流淌……
鮮血混着雨水,浸透了整條巷道,宛若染紅的汪洋。
谷星擡眸四顧,目光焦灼地掃視四周,試圖尋覓第三人的蹤影。
可巷道寂靜無聲,唯有風雨交織,烏鴉栖息于檐角,冷漠地俯瞰這一幕。
她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寒意,指尖微微顫抖,強迫自己深吸幾口氣,學過的急救知識這才在腦子裡逐漸清晰起來。
她猛地跪地,雙手用力拍打匹大牛的肩膀,聲嘶力竭地喚道,
“匹大牛!匹大牛!你聽得到嗎?!”
回應她的,唯有風聲、雨聲,以及寂靜無聲的沉默。
谷星眼神一顫,伸手覆在匹大牛的胸膛,卻察覺不到任何起伏。她的手更深地探向頸側的脈搏,得到的卻是同樣的答案。
她心裡一涼,再次看向四周。
最後目光落在系統身上,語氣急促,幾乎是帶着最後一絲希冀開口:
“你能變成AED嗎?”
系統一怔,沉默片刻,最終緩緩地搖了搖頭。
它從未見過這樣的谷星。
這個平日裡冷靜得近乎理智到無情的女人,竟在這一刻,瘋狂地試圖喚回一個已逝之人。
但它不敢告訴谷星,匹大牛的死亡概率,早已是百分之百。
谷星咬緊牙關,眼底翻湧着壓抑的絕望,卻仍是強撐着最後的信念,雙手交疊,按在匹大牛的胸前,給他做心肺複蘇。
她的動作精準而有力,一下又一下地壓着匹大牛的心髒,機械地一遍遍重複按壓,竭盡全力維持那已經散去的生機。
恍惚間,她想起她上這節課時,偷懶被教授逮了個正着,教授無奈笑笑,說的那句,
“谷星,總會遇上你不能偷懶的時候。”
她當時是怎麼回應的?
她說:“那便不救。反正也救不活了。”
去他的總會遇上!這樣的體驗她不想要!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谷星的體力也逐漸掏空,匹大牛的身體依舊沉寂如死水,絲毫沒有任何蘇醒的迹象。
一種無力感蔓延至谷星的全身。
系統看不下去,出聲制止,“夠了,谷星。匹大牛已經死了……”
谷星的手僵在半空,動作蓦然停滞。
她渾身脫力,搖搖晃晃地跌坐在雨中,盯着自己那雙通紅腫脹的手掌,指尖仍殘留着匹大牛衣襟的濕意。
雨水沿着她掌心的溝壑積滿了一小捧,晶瑩剔透。
她看着這捧水,緩緩地張開手指。
任由水滴從指縫間流失,滲入地面的泥濘之中。
她想撈住些什麼,可終究什麼都留不住。
她沒有金手指,無法讓時間倒流,無法讓人死而複生。
她唯一能依靠的,便是現代所學的知識。
可諷刺的是——
她所學的社會福利學,若說有用,她卻無法憑借它救下任何一個人。
若說無用,她卻又能在第一時間判斷,匹大牛早已沒了生機。
到底是誰,是誰殺害了匹大牛。
匹大牛一家三口,非本地之人,憨厚淳樸,向來與世無争,為何會在這風雨交加之夜,被人破了腦袋,橫死街頭?
【是官差嗎?】
為清理流民,維持皇城表面的繁華秩序?
【是那群仇視乞丐的富家子嗎?】
為取樂嬉鬧,縱酒行兇?
【還是同為流浪之人的其他乞丐?】
為争搶栖身之地、覓食殘羹?
古人壽命本就短暫,若落得流浪之境,便更是随時可能倒斃街頭,屍骨無存。
饑馑、嚴寒、疫病,甚至一場尋常不過的風寒,皆能輕易将他們送入黃泉。
可無論如何,匹大牛不該在這場驟雨之中,不明不白地死去。
他的妻兒,又該如何自處?
谷星蓦地打了個冷顫,才從沉思中回神。
她伸手想要扶起匹大牛,可他身形壯碩,生前便有近一百六十斤的體重,此刻已無生機,身體更似沉墜入泥,她連推一把都難以實現。
她的雙臂早已因方才的搶救而脫力,此刻連擡起手臂都在發顫,何況搬運一具冰冷的屍體?
她認命般歎了口氣,強忍着酸澀的情緒,開始在匹大牛的衣物中摸索,想要翻出一些能辨明身份的信物。
然而衣襟内,錢财分毫未少。
谷星皺起眉,這才發現其中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