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換柳就又搖了搖頭,緊接着,他竟是笑了。
不冷,不暖,沒有嘲諷,仿佛隻是和伐木枝分享一件稀奇事,他笑着對伐木枝道:“他要的卻不是财産,而是我。”
“?”伐木枝一愣。
緊接着,他就看到蘇換柳的笑容間多了一絲悲涼。
“他有個兒子,之前每次見面私底下老嘲笑我活不久的,呵呵,沒想到現在我還活着,他卻快死了。”
不再吃東西,伐木枝擡起頭,認真聽他說話。
“他前幾個月玩車,把自己玩得快死了,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這也倒罷了——反正他爸有錢,找到頂級醫療團隊,用上頂級技術的話這些還能好,隻是他好些器官也不行了。”
“移植了一些很快就壞掉了,他現在勉強吊着一條命而已,他爸他媽如今每天都在大宅那邊的佛堂祈禱,不過祈禱的卻不是他快點好,而是我快點死。”
“什麼?!”完全沒想到他家那些親戚還能這樣,伐木枝皺眉了。
蘇換柳就又勾了勾嘴角:“怎麼不能,他們就是這麼想的,他們甚至已經不願意在爺爺面前隐瞞了,而是直接問他能不能在我死後用我身上能用的地方填他家的兒子。”
“反正小柳是個病秧子,醫生說他能活到十三四已經是奇迹,如今都已經活到二十五了,已經夠本了。”他沒有刻意模仿别人的語氣,然而聽他慢慢這樣說着,伐木枝仿佛看到了一個尖酸刻薄的中年男人在用這種話詛咒他人。
而這個他人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摯交好友——蘇換柳!
他的心底不由一陣怒意。
蘇換柳立刻發現了他的怒意,于是,接下來,他這個被說的人反倒安慰起伐木枝來:“來,别為這種人生氣,我且好着呢,有了你那些蛋,我覺得我又能好一陣子,枝枝你知道嗎?你家那些雞蛋可能真有特殊效果,我是真的覺得每吃到你家的蛋,身體就能有點力氣,雖然不多,然而日積月累起來就很多了……”
“你别停,多吃點,你剛剛消耗大,待會兒你肯定不要我送,自己回家的話得走好長一段路呢,這又是消耗……”
他還為伐木枝布起菜來。
然後,當伐木枝再次開始吃飯的時候,他就托着下巴認真地看着他,半晌道:“如果我的家人是枝枝就好了。”
“枝枝,你說我不要這邊的生活了,和你回家,去你家住如何?”
“你不是說你家有樹嗎?唔……還有雞,住在你家的話,我就每天和你一起砍砍樹枝,然後養雞撿蛋,沒準就大好了?”
這不是蘇換柳第一次如此暢想,然而——
想到自家真實的情況,伐木枝隻能像往常一樣,冷酷無情的拒絕了對方,不過這次由于蘇換柳剛剛傾訴了自己那一番“悲慘”遭遇的緣故,他拒絕的就有些不落忍。
他沒敢擡頭,不敢看好友失望的眼神。
于是,也就錯過了這一刻,對面蘇換柳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興趣盎然的眼神。
“依舊拒絕嗎?枝枝看來是真的不想讓我去他家哩?”坐在椅子上,看着一身黑衣的年輕人步伐輕快地消失在餐廳門外,蘇換柳笑吟吟的,完全沒有故事裡小可憐該有的模樣。
他輕聲念着,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詢問坐在他身後卡座的保镖的回答。
腰闆挺着直直,一直正座的保镖徐堯繼續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就像一塊石頭,他從不回答主家的一切提問,也不發表任何看法。
他的雇主中或許真的有人想從他這裡獲得看法的,然而絕對不是身後這位主兒。
“走吧,我們去看梅耶小姐的煩惱吧,說起來這個劇還真和我現在的際遇有點像,嗯……姑且看看去吧。”
他說着,自顧站起身來直接向門外走去。
徐堯這次站得快,雖然起身晚了一步,然而幾個大步趕過去,愣是在蘇換柳到門口之前先行抵達門口一步,趕緊把門拉開,蘇換柳随即腳步不帶停頓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