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一開始他們不是同校的,他媽買的這套學區房對口學校是公立,而想也知道,按照這位大少爺家的身份,家裡肯定是一路私立安排下來的。
伐木枝甚至不知道對方之前是哪個學校的,隻是,就在他在這邊入學後沒多久的放學路上,就見到了他。
看着眼前白玉蘭般的青年,伐木枝想到了第一次見到對方的樣子——
也巧了,他剛剛來這裡入學的那年,恰好也是這個時節。
櫻椿花開滿街道的時節……
别看現在的伐木枝看似對這花不屑一顧,每每開車門被花枝襲擊的時候,動手推拒的動作利索果斷得很,其實他在很早之前,一直覺得這花好看的很。
和父母兄妹在另一個城市出生長大的他,其實原本根本沒見過這樣的花景,在他原本生活的地方,夏天和冬天異常漫長,而春天和秋天則幾乎沒有,而沒有春天,自然也就沒有這些隻有在長期春日裡才能蘊養出來的春花樹,
伐木枝還記得自己小時候寫作文的時候,老師讓寫自己最喜歡的季節,他從來都寫自己最喜歡夏天和冬天,為什麼呢?原因就是因為夏天樹木蒼翠,熱烈;而冬天有雪,很冷,很考驗人的意志。
好吧,那是在他沒來到這裡之前的事。
第一次被父母帶過來的時候,親眼目睹由這許多櫻椿樹構建而成的絢爛春日,伐木枝驚呆了。隻可惜因為當時要趕去學校辦手續的緣故,當時沒來得及好好欣賞,然而等放學後,再次走入這一片繁花之中的時候,他就沒忍住,看了看手表,決定在門禁時間前好好欣賞一番。
坐在開得繁盛的花樹下,靜靜仰頭望去——一片花的白雪;往遠處看——無盡的粉白;看腳下——他覺得自己踩着的布滿花瓣的地面好奢侈;而根本用不着深呼吸,呼吸間盡是淡雅的香味。
那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之前寫的都是什麼東西,什麼熱烈、什麼考驗意志、這些看似深層次的原由在全然的美面前不堪一擊,他這才發現,需要硬找理由的那都不是愛,真正的喜愛就應該是現在這樣,全方位的震撼,什麼理由都不用找,隻覺得它美就是了。
那一刻,第一次坐在花樹間的小小少年被中都市的春美癡了。
然後,等到他終于在賞春的震撼中可以分點心神,注意到其他景色人物的時候,他就看到了遠處另外一棵花樹下,同樣安靜坐着的少年。
身穿一身黑色的校服,和自己一樣,對方也就那麼靜靜坐着,雖然由于距離略遠看不清對方的容貌,可是看到對方後伐木枝腦中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對方應該和自己一樣,是過來賞花的。
好吧,雖然被迷住了,然而伐木枝也知道,會像自己這樣覺得花很好看、願意坐下來欣賞的同齡男孩勢必很少,雖然他不在意别人的評價,隻是……
不得不承認,在發現另一個和自己在做同樣事的同齡人後,他的心還是更坦蕩了。
然後也就欣賞得更投入了。
伐木枝就這樣坦蕩蕩地一連賞了好幾天春花,每天都是放學後提前一站下,一路走到春花路上,在差不多的位置坐着賞花。而對方的放學時間大概和他差不多,每天和他一樣從春花路的另一端走來,然後也在差不多的時間坐到差不多的位置,
和每天把書包往旁邊一放就開始用眼欣賞的伐木枝不同,對方每天的欣賞方式都不同,有時帶着書本,有時帶着茶壺茶杯,有時聽着音樂……
總之,比自己講究。
兩個少年都沒有彼此靠近、結識一番的意思。
如果沒有意外,在花期結束、他們再也不過來欣賞櫻椿花之後,他們大概就再也不會有交集,畢竟,連彼此的長相都不知道,離開了這些花樹,他們就再沒有認出對方的可能。
然而——
意外偏偏就在花期結束前來了。
和往常一樣,他們各自在各自的位置欣賞櫻椿花,别看這條路上的櫻椿樹開得如此好,然而在這裡賞花的人不多,也是,作為中都市的市花,櫻椿樹在這個城市裡據說到處都是,大家在自家都可以賞花,市内更有大大小小遍布城市的公園,由專人設計維護,在那種地方賞花就更專業了,總之,這條路上的人并不多,除了偶爾因為公交車到站出來幾名腳步匆匆的乘客,再沒有其他人了。
然後那天也和平時一樣,下來了幾名乘客,隻是,不是平時下來的那些下班的上班族,而是幾名學生。
沒見過的校服——伐木枝還瞅了他們一眼,不過他剛來此地不久,他不認識那位賞花同好的校服,也認不出這幾個人的。
公共道路誰都能走,他很快将目光移開了,然而——
那幾個看起來就有些吊兒郎當的少年沒有離開,也沒往他這邊走,而是徑直走到那名“賞花同好”的身前,有兩人一左一右坐到對方身旁,一人甚至直接把他手裡的本子奪過來了。
然後,那邊就爆發出一聲誇張又讨人厭的笑聲。
這聲音……伐木枝聽到就可以确認:這些人絕對不是對方的熟人,而是小混混?
沒辦法,那些人明顯在欺負人。
皺眉看着那個方向,伐木枝沒在椅子上多停留,徑直拎着書包走過去了。
然後,等他站到那棵櫻椿樹下的時候,他也和那位和他一起欣賞了好幾天的“賞花同好”第一次見面了。
驚豔——哪怕伐木枝事後絕對不承認,然而實際上那一刻第一次看到對方的時候,他的眼中瞬間閃過的就是驚豔。
嗯……那個讓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驚豔”感覺的少年就是蘇換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