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景,球!”
景亦行回過神,一個錯身把球截下,帶了幾步,突破幾人的圍追堵截,猛的一腳射出去。
球進了。
赢的一隊歡呼雀躍,景亦行臉上卻沒有什麼喜色,面對再來一局的邀約,他無興緻的擺擺手下場。
他微喘着擦汗,球場上衆人已經列好隊,哨聲一響起,球被高高抛起,局勢瞬息萬變。
景亦行看了一會兒,又捏着汗巾低下頭。
“小侯爺這是在想什麼呢?”
他擡起頭有些詫異,“你沒上場啊?”
許頌明撩開衣擺,也跟着一起坐在地上,他支着一隻手側頭看過去,“你不在,我赢的毫無懸念,有什麼意思。”
景亦行笑着捶了他一下,道:“你怎麼這麼不要臉。”
“說說吧。”
“……說什麼。”景亦行眨着眼睛,睫毛在陽光下忽閃忽閃的。
許頌明笑着伸手去揉他的腦袋,“你小時候什麼都喜歡和哥哥說。”
“什麼哥哥,你也就比我大一歲。”
景亦行把他的手打下來,沒有說話,許久之後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他說:“我……那天在靈明寺,我和你走散了,然後……”
許頌明認真的看着他,眼神中是一種特别的溫和,仿佛不管你說什麼他都會支持你包容你。
景亦行中這種眼神中得到力量,一鼓作氣的開口:“我遇見了一個姑娘。”
他說完立刻低下頭,此刻仍能回想起當時那一霎那心髒劇烈的震顫,景亦行尚且短暫的人生中遇見過許多人,且不說邊關人的豪情爽朗,山明水秀的南陵有柔情似水的姑娘,有風度翩翩的少年郎,個個那樣的出彩。
可是從來沒有一個人帶給他這樣的感受,好像就在見到的一刻,一場不會再停息的風暴席卷過境,所有的一切都被打亂了。
那些纏綿悱恻、肝腸寸斷的戲詞裡說的都是真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第一次感受情愛的少年不知如何是好,他看向經驗豐富的發小,眼睛裡透着求知的光芒。
許頌明怔住,他想了許多種可能,卻獨獨沒有想到這裡。
“這是好事。”
他輕聲笑着,把支着的那隻胳膊放下,他的語氣有些恍惚,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他問道:“然後呢?”
然後?景亦行回想着,那時候他完全被陌生的感覺控制,慌張無措的不知道怎麼辦,他依稀想起發小和姑娘搭讪時候的做法,糊裡糊塗的就把那些話說了。
那姑娘笑了一聲,瞥了他一眼轉身就走了。
景亦行有些苦惱:“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許頌明:“……”
聽完,他陷入長久的沉默。
都是他的錯。
球場上的少年興奮的奔跑着,有人好不容易搶到了球,信心滿滿準備射門,突然一聲震天響的爆笑炸起,腳下一滑球射出去了,離門十萬八千裡。
他面無表情的看過去,和球場上的少年們一起見證,景小侯爺掄起拳頭追着許家公子暴打的場面,被打的人一邊跑還一邊笑,上氣不接下氣。
衆人:……
不懂。
自那日驸馬被當衆架出青樓,似乎人們就再也沒在風月場所見過他,有人納悶這性子一天就能改好?
更多的人則是說,公主善妒,怕是天天在家守着人呢。
“不對啊,我前幾天還在靈明山看到他們,說是驸馬看中那附近的幾個山頭,準備種果樹,我有一個好友專門做這方面生意的,他們正在翠煙湖上談着呢。”
啊?
南陵水土優渥,盛産鮮花瓜果,這個人人都知道的。可是,公主不是有分配的商鋪、田莊嗎,還需要另外尋生意門道?
湖面波光潋滟,幾艘雕梁畫棟的船舫悠悠飄蕩,此時正值黃昏,倒映着煙柳揉碎在金燦的水波裡。
李擎舉杯:“以後生意路上,還望仁兄照顧一二。”
那人連忙應和,笑着恭維起來。
遊船靠岸,李擎把人送下船,又回到畫舫,他立在一旁姿态恭順,很快,屏風後走出來一個人,儀态端莊,氣度非凡。
“公主,生意已經談好了。”
季如真嗯了一聲,用兩個人才聽得到的音量說:“這件事你先辦好,後面的事我會慢慢告訴你的。現在有時間就去看看你女人和孩子吧,以後可沒這個功夫了。”
李擎心頭一凜,自然聽出了這話裡警告的意味,他點頭應道,行禮告退。
黃昏消失的很快,似乎轉眼間就不見天光,湖面幾艘畫舫亮起了燭光,有侍女将點好的六角宮燈高高挂起。
透光的紗布上畫着蘭草,晚風一吹就輕輕轉動,燭火在其中跳動。
季如真坐在燈火下,臉上晦明交錯,這次的任務不需要像上一個世界那樣,多費功夫确定真兇,可這并不意味着變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