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顔帶着抄好的書并兩副字回到了書齋,掌櫃的見到齊顔眼前一亮忙從櫃台後面繞了出來:“您來了?這邊請。”
二人來到一處隐蔽小隔間,齊顔先将抄好的書連同範本一并交給掌櫃:“書已經抄好了,請老先生驗看。”
掌櫃的随手翻了幾頁,滿意的點了點頭:“老朽這就去為舉人老爺結賬。”
“老先生且慢,晚生這次帶來兩副拙作,請過目。”齊顔又從箱籠中拿出一大一小兩副紙卷。
齊顔先打開那副小的:“這是晚生遊學之時有感而發寫的一首小令,請老先生過目。”
掌櫃的雙手接過,隻見白字黑紙上隻有寥寥數語:玉雪庭心夜色空,移花小檻鬥春紅,輕衫短帽醉歌重。彩扇舊題煙雨外,玉箫新譜燕莺中,闌幹到處是春風。
落款是——牧羊居士。
掌櫃的喃喃的念了兩遍,越念越激動:“這……真是一首好詞!”
“老先生過譽了。”
掌櫃的擡起頭,見齊顔今日換了一身衣服但仍是補丁套着補丁,不過身體卻挺的筆直。雖然得了誇獎表情也是淡淡的絲毫不見驕傲之情。
掌櫃的年輕時三次仕而不中,不得已才從父親的手中接管了這間書齋。如今已年近花甲自問不僅寫不出這樣一手魏碑好字,更得不出如此絕妙的詞。眼前這個少年人不及弱冠便已有了舉人的身份,前途不可限量。
想到這裡掌櫃的對齊顔愈發恭敬起來,齊顔好似渾然不覺又拿出另一幅卷軸,二人一起将卷軸展開。
第二幅卷軸長一尺,寬約半尺:“這……這是?”
“《九成宮醴泉銘》,晚生出身晉州此碑帖乃晉州一寶,立于陳倉郡下,其作者已不可考。晚生幼年時得償一見數年不曾忘懷,便鬥膽仿寫了一副。”
果然在字帖的落款赫然寫着:牧羊居士謄寫于景嘉七年。
掌櫃的這才覺出違和之處,問道:“舉人老爺為何不落下印鑒?”
“晚生初出茅廬還未曾準備。”
“這好辦,我這書齋裡就有上等的印鑒匠人,舉人老爺留下印樣,三日後來取。”
“如此便多謝了。”
掌櫃的笑了笑,切入正題:“老朽有個不情之請。”
“老先生請講。”
“舉人老爺的那首詞,待落下印鑒後我即刻着人裱好挂起來,定能賣個好價錢。至于這副碑帖可否讓給老朽?我出紋銀十兩!”
十兩銀子對一個窮書生來說是一筆不菲的财富,但一副好的字畫這個價格是買不到。不過“牧羊居士”名不見經傳,能賣多少還是個未知數。
齊顔微微一笑,幹脆答道:“承蒙先生不棄。”
書齋掌櫃一共支給齊顔十三兩白銀,三百文銅錢。
多出來的那三兩是那首詞的訂金,二人約定字賣出去後按照三七分賬。
齊顔出了書齋卻瞥見街邊巷子口立着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個在她童年時給了她刻骨銘心記憶的人——武大。
當初面具人命武家兄弟将她送回草原,就是這人将撐犁部的噩耗一字一句的告訴了自己。
武大确認齊顔已經看到了他轉身便走,齊顔邁開步子朝着武大消失的巷子快步走去。
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對方驚呼一聲跌坐在地齊顔低頭掃了一眼:“抱歉。”便又邁開了步子。
就在這時她感覺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住,不得不停了下來。
“你這人怎地如此無禮?撞到了本,我二哥怎麼也不扶一把?”
齊顔轉頭看去:隻見拉住自己的是一位十三四歲的小少年,生的紅唇白齒粉雕玉琢,頭戴一頂小冠鬓角處露出些許散碎頭發。
一雙靈動的大眼睛裡滿是怒意仰着頭直直的瞪着齊顔,那隻手更是死死的攥着她的袖子,生怕她跑了一樣。這少年形容尚小,稚氣未脫、雖怒不可遏卻絲毫沒有震懾力。
齊顔怔了怔,擡眼見那巷子已空空如也不見武大,不由得輕歎一聲。
小少年見對方不僅撞了人以後擡腿就走,被自己抓住了還敢分神,當即怒火中燒擡起腿重重的踢在了齊顔的小腿上。
對方用足了力氣齊顔吃痛蹙眉,渭國文人注重禮儀講究斯文,即便是纨绔如丁奉山那樣的惡少也隻是指使家丁“行兇”,自己來到渭國這麼多年還未曾見過如此“跋扈”的少年。
就在齊顔愣神的功夫,身後傳來溫婉的聲音:“靜兒,過來扶我一把。”這分明是女子的聲音,齊顔狐疑的轉過身見到一位穿着竹青色長衫的少年。因身份原因齊顔一眼便辨認出被她撞到的“少年”是女扮男裝的。
也難怪那小少年如此盛怒了,齊顔心懷愧疚伸出手:“對不住,公子可傷到哪裡了?”
“啪”的一聲,齊顔的手被拍開了,那小少年瞪了齊顔一眼氣鼓鼓的喝道:“拿開你的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