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妙繁的目光在那幾個女人身上稍作停留,便落在了一旁的肅聯身上。
他的心猛地一縮,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鬥篷的邊緣。
他瞧見肅聯蹙眉冷冰冰地掃了那些小演員一眼,小演員們吓得趕忙噤聲縮了回去,關上了窗。
肅先生并不想理她們……孟妙繁心中竟莫名地湧起一絲暢快,他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忙低下頭裝作若無其事地轉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腳步卻不自覺地加快了些。
他在心裡默默念叨,自己不過是把肅聯當作朋友,對他和那些女人的互動,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一定是因為在這船上,肅聯是他唯一認識的人,所以才會在意。
可走着走着,他又忍不住回想剛才看到的畫面,腳步漸漸慢了下來,可為什麼看到肅聯和她們在一起,心裡會有些堵得慌。
肅聯緊緊盯少年離開的身影,手背上怒起了青筋。
他很久沒這麼控制不住自己了,他輕易就調動了自己的情緒。
“肯定是在發呆了,所以才沒有看我。”他松開欄杆,掌心留下幾道發白的壓痕是他被無視的郁悶。
孟妙繁沿着船舷走了一圈,看到有賣紀念品的,他蹲下身撿起一串珠貝項鍊,項鍊上還有一個小小的金屬玻璃相盒。
他想起來肅先生讓畫的畫像,他腳步一頓問道:“請問…這個多少錢?”
“一塊。”
“……哦、”孟妙繁摸了摸衣兜,渾身上下隻找到5毛7分,“可以便宜點嗎?”
“八毛,不能再低了。”
孟妙繁隻好站起身,遺憾地打算離開。
“你想出多少錢?”老闆終于還是叫住了他。
“我隻有5毛7分錢。”孟妙繁不好意思地低聲說。
那賣紀念品的老闆牙疼了好一會兒才咬牙說:“算了算了,早上第一個客人,賣給你吧。”
孟妙繁高興地接過老闆用油紙袋包裝好的項鍊:“謝謝。”
他走後,一個身影走了過來,撿起小攤上一大串捆在一起的相匣項鍊:“全都給我包起來。”
肅聯回到房間門口,捏了捏手裡的袋子,貝殼項鍊在咔咔地響,想到孟妙繁看到這麼多喜歡的東西一定會驚喜,心情不錯地敲了敲門才推門走進去:“我回來了……凡凡。”
孟妙繁早在他進門前就聽到了聲響,把正在動筆開畫的相匣紙塞進抽屜裡面,貝殼項鍊被他放在了面前的盒子裡,回頭匆忙地問:“肅先生,剛才您去哪裡了?”
肅聯心情稍霁,把禮物送到他面前:“剛才………出去透透氣,正好看到這個,覺得你會喜歡就買來送你了。”
“這是?”孟妙繁接過來,打開熟悉的包裝油紙袋子:“………”認真的嗎?
肅聯看他神色凝固,跟那些模特看到珠寶首飾時一樣的不知所措,笑着說:“是不是太驚喜了?”
這簡直………是驚吓。孟妙繁咽了口唾沫,把那一大包相匣項鍊還給他:“謝謝您的好意,我………不需要這麼多。”肅先生是在嘲諷自己的心意拿不出手嗎?這樣看來,好像……确實是這樣。
肅聯已經習慣了女人們禮貌性的矜持,笑着把項鍊取出來跟孟妙繁自己買的那串放在一起,淡淡地說:“留着吧,以後有喜歡的東西跟我說,我全都買給你………哦,因為我喜歡你的畫,用禮物跟你換。”
“………”孟妙繁不太理解,但選擇了尊重肅先生的特殊交友方式:“我在為您畫畫像了。”他想了想,補充說:“裸.體畫像。”
“嗯、”肅聯不覺好笑,逗他玩的,小朋友居然當真了:“有什麼需要盡管跟我說。”
“肅先生,”孟妙繁猶豫着說:“可能需要您給我做一會兒模特。”
“裸.體的?行。”肅聯對自己鍛煉多年的身材還是比較自信的,欣然打算脫衣服。
“不是,”孟妙繁臉一紅,趕忙攔住他:“不用的,您隻要坐在那裡就可以了,我可以大概……”
“大概怎麼行?得精細。”肅聯淡淡一笑,脫下外套,開始解袖口的紐扣:“你可不能偷工減料,知道嗎?”
孟妙繁低頭不敢看他。
肅聯很快脫完了上衣,露出精壯結實的肌肉,走到他的面前溫柔地問:“我親愛的小畫家,你不看模特就可以畫出畫像來嗎?”
孟妙繁把頭低得更低了,他覺得肅先生是在顯擺自己的雄性魅力,而自己沒有。
此刻,他心中對肅聯的複雜情感又多了幾分,厭惡、恐懼之外,還有一絲難以言說的自卑。
肅聯不忍心再欺負他,擡起他的下巴,讓他看着自己:“怎麼眼睛又紅了?”
孟妙繁被他吓了一跳,歪頭扭開臉,從椅子上後退時差點摔在地上。
肅聯趕忙伸手去拉他,結果也被那張争氣的椅子絆倒了,二人相擁着摔倒在了看起來并不昂貴的柔軟地毯上:“沒事吧?”
“沒事,”孟妙繁被他單方面緊緊抱着,有些無力地微歎,還好沒有壓到肚子,慌忙推開他的胸口:“肅先生…你沒扭傷吧?可以從我身上……起來嗎?”
“抱歉。”肅聯單膝跪地把懷裡柔軟的少年扶了起來,略顯不快地說:“你很怕我?”
“……我…沒有。”孟妙繁口是心非地低下頭,半真半假地說:“我隻是對您…很尊敬。”
此刻,他心裡想着,自己對肅聯的“尊敬”,更多的是一種僞裝,用來掩蓋内心的恐懼和厭惡。
“尊敬?”肅聯手臂搭在膝上,蹙眉看着他垂下的眼睫,纖長得像是蝴蝶翅膀,一下一下地扇在自己心上,讓心又疼又癢:“為什麼?”
“因為…”孟妙繁目光微動,下定決心一般擡起眼簾回視他,心中想着,或許可以借此試探肅聯,“我覺得您和那些人不一樣,您對我很好,把我當成朋友,會尊重我的意願,不會對我有那種不好的想法……”
我确實對你有不止一點肮髒的想法…肅聯又被少年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有種不得不坐在神壇上的感覺,輕咳一聲問:“有人對你有什麼想法嗎?”
“有。”孟妙繁點頭,神色凝重地低聲說:“幹爹說那些大老闆對我這種長得像女人的感興趣,跟他提過想孢養我。”
說這些話時,他仔細觀察着肅聯的表情,試圖從他的反應中找到更多線索。
肅聯心裡一滞,冷着臉色說:“隻要你不願意,誰也不能孢養你。”
孟妙繁認真地問他:“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肅聯脫口而出,看到少年臉上釋然的神色,突然意識到什麼,但他又不能戳穿這層窗紗,不然他不就跟那些肮髒想法的大老闆一個樣了?
所以,肅聯很無奈地說:“你放心,我不是那種人,我………隻喜歡女人。”
孟妙繁看着他,心中的厭惡稍稍減輕了一些,他想,也許肅聯真的和那些人不同,也許他真的可以信任肅聯:“您是我這輩子第一個也是最投緣的朋友,希望我們可以一直是朋友。”
其實他心裡仍有些矛盾,既希望肅聯真的值得信任,又難以完全放下對他的懷疑。
朋友?肅聯當然不滿足于止步朋友,不過還得循序漸進,這個狡猾的小朋友比他還會算計,剛交手就被他勝了半子。
而孟妙繁此刻也在心裡暗自想着,不管肅聯到底是什麼人,他都要利用這段關系,盡快弄清楚真相,保護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