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搜完魂還真不是那劍修所為,段氏隻能放人重新捉賊人,你說這天大地大,哪個知道上哪兒找去,分明成懸案喽!”
“不過那被搜魂的劍修還真是條漢子,多少人扛不住屈打成招,他硬是給挺過去了,還全須全尾走出了監察司!”
“聽聞他從北冥逍遙宗一座叫太荒島的仙嶼來,叫徐……”老翁苦惱地揉着額角,那劍修的名字實在普通,什麼來着?
“太荒島徐晏?”
“不錯,正是此名!”
老翁向聲源看去——是位綠羅衣、頭簪翡翠的佩劍男子,大昭為凡人安居之所,修士也偶有出沒,此人容貌不俗,舉手投足有仙人之姿,是修行者無疑了。
“莫非仙長認識此人?”
綠衣劍修正是東庭萬劍宗掌門親傳弟子榆白,他意味深長道,“徐晏兄是我舊友,經年一别,我竟不知他逢此大難……”
閉關修煉一載,二十日前才修至金丹大圓滿境出關,師尊就派他和祁子聞帶新弟子們入世曆練。
死對頭徐晏難得倒黴,居然就這樣錯過了!
見蘇明稹被刑柱所縛,人群忽站出一個大漢,“蘇明稹,你這厮作惡多端魚肉百姓,七皇子又能如何,還不是要被斬首示衆!你罪有應得!”
周遭落井下石的竊竊私語不少,嫌命長自己站出來的蠢貨還是頭一個。
蘇明稹細長黑眸閃過幾分輕蔑,因長時間缺水而皲裂的烏唇動了動,“狗東西,勞駕問一句,我是辱過你老母還是欺過你妻兒?”
“休要胡言!你荒淫無度辜恩負義,多少忠義之士皆葬你東風不夜樓中,我今日不過是替亡魂鳴不平罷了!”
“哦?”
蘇明稹嫌惡地将視線從大漢足下那雙質地精美的月華紋皂靴挪開。
“三年兩個月零六天前,樓中那具屍體是你運去城郊亂墳崗的吧?怎麼,十兩金的酬金不夠花?死人身上扒鞋穿,也不嫌晦氣。”
圍觀衆人聽到此處,紛紛掩鼻後退,徒留那大漢在原地尴尬。
蘇明稹掃視一周圍觀衆人,“你們若真與我有舊仇,想砸也便砸吧,不過我一慣睚眦必報,倘若今日沒死成,諸位可要當心呐!”
被他兇狠目光所懾,衆人更不敢扔出手中的爛菜腐蛋,紛紛又向後退了退。
到底是昔日的皇子,且不說沒死成如何如何,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萬一被暗處的餘黨盯上……
看熱鬧而已,可别濺一身血才是。
……
午時三刻,劊子手手起刀落,耀眼的猩紅血雨噴濺,一顆頭顱骨碌碌滾下刑台,鮮血湧出,蔓延暈染大片地面。
刑台百米開外的西北角,是一座三層高陳設老舊的古茶肆,雖說他家的茶韻連相鄰酒樓白贈的陳茶都比不過,但勝在視野絕佳,客源更是一茬接一茬。
現場觀刑的人摩肩接踵,在茶肆吃一盞閑茶、坐看鬧市車水馬龍的人也不少。
呸!
什麼破茶!又苦又澀又鹹又甜,和二師姐煮的蓮子羹一樣歹毒!怪不得哥隻肯點一杯!
一碟花生一盞茶,那跑堂再三确認時,看她的眼神簡直寫滿了兄長無德的憐憫。
徐渺渺“噔”地放下手中陶杯,桌腿翹邊的朱褐漆皮搖搖欲墜好半天,終于不負所期地身首異處。
“哥,不枉你千辛萬苦搜集證據,親眼看那個壞東西狗頭落地,解氣!就是可惜逮不到那個魔修……”
她拈起顆鹽漬花生扔入口中。
“當時你手中還沒有蘇明稹買賣生人靈根的實證,按那個魔修隔空行兇後立刻消匿的魔息看,他修為應該很強勁,為什麼非要用陣法把你挪到東風不夜樓裡去啊?”
“陷害也沒成,斬草不除根,簡直多此一舉……而且還故意留下和蘇明稹勾結的線索,眼下人都成無頭屍了還不現身,真就隻是诓我們來做看客不成?”
“徐小五,說人家是狗前,先問過你那狗啃過的腦子,我是不是說過,心拙口夯也沒什麼,但至少撥草瞻風的目力不能丢?”
在徐渺渺對面,深青翻領勁裝的男子墨色長發高高紮起,皮革制的腰封與護腕上皆綴着幾顆绯紅赤金石。
他生有一對異瞳,一眸漆黑如點墨,一眸湛藍似溟漲——正是曾陷搜魂風波的當事人,北冥逍遙宗太荒島的劍修徐晏。
将墨色陰沉木劍匣重新挎起,他收回銳利如鷹的視線,好笑地看着一臉不服的徐渺渺。
“說過的話一句不記,花過的靈石一顆不少,我該誇你狗記性麼?你再不看着他頭顱,怕是真要不翼而飛了才是。”
血瀝瀝的邢場上。
兩三黑鴉在屍身血肉模糊的脖頸處狠叨兩喙,又張開雙翅撲棱棱箭也似的飛走了。
人群一哄而散,角落裡,一條膘肥體壯的黑狗趁亂叼起那顆腦袋,它獠牙外露,毛發沾滿汗漬,一看就是城郊亂墳崗的常客。
路遇陰沉獰惡的惡犬,人總要退避三舍的,因此黑狗暢通無阻地穿行在人潮中,瞬間奔得隻剩個拳頭大的黑點。
“我操——”
徐渺渺扛起龍阙就往外沖。
“天殺的魔修偷梁換柱!軀幹是傀儡,就剩顆頭是真的,自己不來把黑棘獸當狗使喚!!”
好樣的,徐小五。
緊随其後的徐晏不耐煩地輕啧了一聲,斜飛入鬓的濃眉微微上挑,看禁書,進賭坊,還出口成髒。
知道的是海上仙嶼,不知道的,隻怕還當太荒島是什麼五毒俱全的不測之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