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薛子翛帶着梧桐和泠雨從薛府側門悄悄溜了出去,趕往雨花巷。
這還沒到醉仙樓門前呢,老遠就看見大門前堵着一大群人,馬車根本無法通行。久等無法,幾人隻能下了馬車,薛子翛踮起腳伸長脖子朝醉仙樓門前看去,泠雨見狀朝薛子翛福了福身,向醉仙樓走去。
“這位大哥,今兒個這是怎麼了?”泠雨一臉茫然地看向四周,她本就長得清秀乖巧,極易取得他人好感。
這不,她詢問的那人帶着不耐煩的怒氣轉過身,卻在看見她的一刹那偃旗息鼓,換了一臉溫柔的笑意,特地放輕了聲音,答道:“小姑娘,昨日這醉仙樓鬧出人命啦!有食客吃了一半口吐鮮血,被毒死了。”
老大粗的長相配上刻意變得輕柔的嗓音,聽起來有些怪異。
泠雨捂着胸口退了一步,倒吸一口冷氣,歪了歪腦袋有些害怕地問道:“啊,怎麼會這樣!可是,昨日大理寺的大人不是說飯菜沒有問題嗎?我家公子今日可是特地起了個大早,想來嘗嘗醉仙樓的菜色呢。”
“哎,說不定他們官民勾結,這其中的彎彎繞繞誰知道呢。我們普通老百姓,死不足惜,有誰會在意我們的命呢。”
“可不是,這年頭,人命呐,賤如草芥。”一旁聽見他們對話的布衣男子回頭搭話,連連搖頭。
“那,大家聚集在醉仙樓門前是為了什麼?”泠雨聽了半天,也沒聽明白他們到底是所為何事。
“咦,你這樣說來,我也不知道啊。早上起來就看見醉仙樓門前站了好多人,我就……”那漢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憨憨地笑道,“我就是來湊湊熱鬧。”
“我也是,被他們的聲音吵醒了,索性就過來瞧瞧,到底是怎麼回事。結果聽了半天也沒聽出什麼東西來。”一名婦人打扮的嬸子在一旁聽了許久,忍不住插話道。
眼瞅着那幾人聊了起來,泠雨便退回到薛子翛身旁,将方才聽見的消息盡數告知,而後安靜地站在薛子翛身側。
一行人繞過醉仙樓門前的百姓,從後門溜了進去,看起來倒真有些做賊的樣子。
“呼。”等大門一關,薛子翛長舒一口氣,簡直有種劫後餘生的味道。緩了緩呼吸,她帶着梧桐和泠雨直沖瓊筵閣而去。
昨日出了這麼大的亂子,裴钰今日一定會來,來了就一定會在他們留給自己專屬的瓊筵閣。
薛子翛三步并作兩步飛快地踏上二樓,連大堂中正在擦拭桌椅的小二和她打招呼都沒有太大的反應。
“阿钰,昨日你可有事?”薛子翛都不等站穩身子,一把将瓊筵閣的門推開,脫口而出。
門内的裴钰正站在窗前看着遠處的風景,思考昨日發生的一切,将昨日的每個細節都在腦海中放大再放大,回憶再回憶。冷不丁被吓了一哆嗦。
“子翛,你來了啊。”裴钰回過頭見來人是薛子翛,方才身上豎起的防備猛然卸下,溫和了眉眼。他沒想到,薛子翛來的第一句話不是興師問罪,也不是問他昨日之事的詳細經過,而是關心他在這件事事發當時有沒有收到傷害。
“我能有什麼事呢,大理寺的穆玖大人很快就帶人來了,任城大夫也檢查了那兩人桌上剩下的飯菜,并無任何問題。我估摸着,大概還是那人自己身體有誤,碰巧在我們這發作了吧。”裴钰溫聲說道,隻是他制止了在薛子翛進門之後,想要将瓊筵閣的大門關上的泠雨。
他不但沒讓關門,還走到了門邊,沖着樓下說話,就像是生怕别人聽不見一樣。
薛子翛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走到門邊,雖然眼睛看着裴钰,臉卻轉向門外,略微加大了一些音量說道:“照你這麼說,那昨日便是我們遭了無妄之災?可醉仙樓的名聲怎麼辦?方才我來的時候大門前聚集了許多百姓,在他們口中醉仙樓的飯菜是吃死了人,大理寺的結論是官商勾結。”薛子翛說着說着,聲音稍稍小了一些。
“阿钰,我很擔心,很害怕。”薛子翛的聲音中滿是不知所措。
裴钰見薛子翛馬上領悟了自己的意思,整個人顯而易見的開心了起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随着薛子翛的語氣變化,即使明知她是裝的,可依舊在那一瞬間仿佛有一隻大手在心髒上狠狠抓了一下似的,心口有些悶悶的疼痛。
裴钰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眼下也沒有時間讓他去深入思考,他隻能先放在一旁,轉頭說起正事。
樓下正各司其職的小二、掌櫃,還有這三日不用下廚的廚子都在大堂中忙活着。且不說都在忙些什麼,可一個個耳朵都豎着,心思盡跟着樓上傳來的對話聲起起伏伏。
聽見薛子翛低沉無措的聲音,衆人均不由自主皺起了眉頭。小東家都這麼擔心,那咱們大夥可怎麼辦呀,若是醉仙樓真的經營不下去,去哪裡找這樣的營生呢?
有和善的東家,有穩定的客流,還有依據經營情況而變動的月錢。
多勞者多得,生活都有了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