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子翛在熱水中泡了許久,才堪堪散去仿佛吸附在骨髓之上的寒意,整個人慢慢變得暖洋洋起來。
“吱呀——”一聲輕響,穿戴整齊的薛子翛從内而外将房門打開,在門外靜候已久的梧桐和白府的府醫跟在她身後步入房間。
薛子翛在屋中的桌邊坐下,梧桐及時遞上一杯熱茶,收回手靜靜站在薛子翛身後,卻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在薛子翛背後某處輕輕一點。
“薛公子,請伸手。”府醫從随身攜帶的藥箱中取出脈枕,放在桌上,攤着手掌指向脈枕示意道。
“有勞了。”薛子翛微微拉起衣袖,露出一截蒼白的手腕,順從的将手放置在脈枕上。
府醫伸手搭上薛子翛的腕間,一手撚着自己的胡子。不多時,他的神色從一開始的輕松慢慢變得有些凝重,甚至連摸着胡子的手也停了下來,眉頭緊鎖,微微偏頭。
“子翛,你怎麼樣?”白江的聲音從屋外傳來,人未至,聲先至。
薛老夫人與白江夫妻倆二人,浩浩蕩蕩走進房間,偌大的屋子一下子便顯得有些逼仄。
“大夫,我孫兒他怎麼樣?”
“公子這脈象着實奇怪,雖強健有力卻後繼無力,怕是風寒入體,還需卧床修養為佳,否則……”府醫收回手站起身,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薛老夫人,頓了頓繼續道,“否則恐怕會傷及子嗣。”
“這麼嚴重?那該如何是好?”薛老夫人滿臉擔憂,急匆匆問道。
“老夫人切勿擔憂,待我開幾服藥,讓公子好生将養一段時日,恢複元氣,即可。”
“好好,那你快開方子,需要什麼藥材都沒問題。”薛老夫人在徐嬷嬷攙扶下落座,憂心忡忡問道,“不知子翛需休養多久為好?”
府醫正伏案動筆,聞言停下手中的動作,回頭道:“回老夫人話,若是能靜養一年半載自然是最好了,若是無法,那也至少休養到明年春季之後。眼下即将年關,寒冬臘月的切記注意保暖,不可受寒。”
薛老夫人在一旁連連點頭:“有勞大夫,我記下了。”
不多時,府醫放下筆,拿起紙輕輕吹幹墨迹,遞給站在薛子翛身後的梧桐。
“既然如此,我們便不打擾了。子翛,我們回府吧。”薛老夫人對白江點頭示意。
“那我們就不留姐姐了,保重身體。”白江帶着夫人起身将薛老夫人一行送到大門口。
薛子翛跟在長輩身後,幾次欲言又止。
“子翛,我們走吧。”薛老夫人說道,轉身在徐嬷嬷的攙扶下登上馬車。
薛子翛正欲擡腳,終究還是轉回身,對白江夫婦開口說道:“舅祖父、舅祖母,此事我本不應多言,可……”她似乎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垂下眼眸沉默了半晌後,擡起頭直視着白江的眼神道,“還請二位派人好好照顧表妹,她在水中的時間比我更長,隻怕身體更為虛弱。”
“姿姿?”白江一愣。
“子翛放心,姿姿是我孫女,我自然是會好好照顧她的。”白老夫人接過話頭,拍拍薛子翛的肩,笑得慈祥,“你就放心吧。”
“舅祖父、舅祖母,那子翛便告辭了。”薛子翛向二人俯身行禮後,登上馬車,踏上回府之路。
不同于來時,回程倒是快了許多。也不知是白府派人前來通知,還是沈如墨與薛子翛母女情深,馬上才剛剛停下,沈如墨便應了上來。
“母親,筱筱,你們回來啦。”沈如墨笑着同婆母打了招呼,伸手接過跟在一旁的林嬷嬷遞過來的披風,披在了薛子翛的肩頭,“你啊你,多大的人了,這冷的天出門也不知穿個厚衣服,真是。”她将系帶在薛子翛胸前系好,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薛子翛的額頭。
“嘿嘿,還是娘最疼我了。”薛子翛捂着額頭笑道。
“行了,别在這耍寶了,還不快回房,讓下人去抓藥。方才府醫說的話你都記得吧,可千萬别着涼了。這些時日你好生将養着,就不必來我院裡請安了,老大媳婦好好照顧着。人老咯,不中用了,走吧小徐,扶我回院子去,我也要休息了。”
“恭送母親。”
“恭送祖母。”
母女倆齊聲道,薛老夫人背對着她們随意揮了揮手。待老夫人消失在視線之中,沈如墨回過神,面沉如水看着薛子翛,一言不發,忽然轉身就走,薛子翛連忙跟上。
二人一路無言,薛子翛一邊走一邊偷瞄母親的臉色,想打破眼下寂靜的氛圍,卻不知從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