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事畢令柔酣睡過去時,天光還未大亮,趙彧頂着大風,上馬回宮。回宮後立刻招手喚來道黑影,沉下面色冷冷問:“今天施覺寺廂房裡發生的事情細細道來,一句都不要遺漏!”
本來問問升雲就可以,可這次她被專門支了出去。幸而令柔身邊還有他吩咐過去的暗衛盯着,否則真要不明不白受着她脾氣。
專門跟着她的暗衛也是個女子,為人實誠,聽皇上說要還原每個細節,略一猶豫,又叫來另兩個暗衛,同他們交待一番,就開始模仿着語氣聲調演了一出。
本來聽着令柔和旁人吵架,他心情還算不錯,欣慰她沒有吃虧落下風。可當聽到以令柔聲音說出的“将那些東西呈上去,我願意和甯安死在一處也不願受你脅迫”時,手中茶杯生生捏碎,大怒道:“你們中挑幾個,現在就去國公府搜查證據,讓朕看看是什麼東西能讓他們兩個死到一起!”
冷靜些又補充道:“盡量隐蔽些,不要讓他們察覺。”
這是個難辦的差使,國公府雖不大,但也是連主子帶奴仆住了上千人,在這地方搜查還不能被人發現,這談何容易?趙彧也發現了其中漏洞,改口說:“罷了,帶上朕的手谕,直接到良國公書房去交給他!”
暗衛領命去了,不多時就到了國公眼前。老爺子已多年不上朝了,閑雲野鶴這樣久,看着那道明黃色密旨,惶恐着不敢接下,終于接下來展開看看内容,才松下一口氣。
幸好,幸好,隻是要那些書信而已,不是什麼旁的。老國公搖搖頭,果斷去搬出那些東西,他想不通陛下是如何知道的,此刻就隻能盼着孫女能自求多福了,但願陛下是真不會因着這事大怒罰她吧。
暗衛帶着個兩人擡的大箱子回宮,面露難色,将它交給禦前太監高福,一言不發就各自歸位了。高福不解,不懂這東西怎麼能落到他手上,看看随着箱子附上來的紙張,兩眼一黑,隻覺自己這條老命,怕是要斷絕于此了!
姜良娣!姜娘娘!您好大的膽子啊,竟敢給皇帝戴綠帽!
從前也不是沒有耐不住寂寞的深宮嫔妃,與宮外膽子大不要命的相勾連,可從沒聽說過哪位備受矚目的寵妃出牆的,她也真有膽子!
他高福今日也是倒黴,怪不得那幾個暗衛要他轉呈,誰不害怕帝王的怒火?
可現在轉手給旁人也來不及了,他咬咬牙,戰戰兢兢将那些東西搬進去,等了半天也不聽陛下發怒。
趙彧此時正在翻箱子,越翻他反倒是越發放下心來。這裡頭其實沒什麼,也就是些常見的小物件和一匣子書信罷了。他知道令柔差點成為那男子的妻,也知道他們還算是有點情意,倒也不至于因為這些東西殺人。不過姜家竟敢拿這些所謂證據威脅令柔,其用心也值得他動怒了。
他有心想把那爵位一并撸下來算了,可又挂念着令柔,畢竟是她家人,鬧到外人眼前她臉上也不好看。隻好從旁處處理,将世子叫進宮裡旁敲側擊訓斥一頓,又将國公爵俸罰了五年才罷休。
這倒是陰差陽錯起了個意外效果,讓看不慣姜氏的前朝後宮中人很是歡慶了一陣兒,都覺得是陛下成長了,看透了狐媚妖妃,姜氏是不可能再回到宮廷中來了。
趙彧做完這一切,就将這事丢到一邊,也沒心思去翻那些書信中的小兒癡話。今日要将昨日耽擱的一并辦好,保守估計也至少要忙到夜半才可歇息。
不知是受了什麼情緒的牽引還是怎麼,今日這些處理得格外迅速,趙彧從書案中脫出來的時候才不過是申時,于是又起了興,召皇後過來商讨些後宮事宜。她早禀報過,求過面談,隻是皇帝實在事忙,抽不開身。
皇後先是将本職詳盡叙述了番,從人員安排到款項支出有條不紊地說明白。趙彧聽着時不時點頭許可,又有時打斷質疑,等她說完了才道:“這些都是小事,朕從前說過,這等小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皇後面上笑應,心中卻不敢将這話當真。不過這事情了了,她還有另一件要問:“您今日罰了良國公的俸祿?”
趙彧看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消息倒靈敏。”
林慧漪搖搖頭,沉靜一笑:“不是臣妾窺伺帝蹤,而是這消息自己蹦到了臣妾眼前。正午時陸貴嫔來臣妾宮中說話,正巧說起這事。您平日裡仁政愛人,少有懲罰訓斥誰的時候,國公府又恰巧是姜妹妹的母家,當然引得後宮姐妹們矚目。”
“她們都怎麼說?”趙彧不動聲色捧着手中熱水抿了一口,這時候已不早了,又沒有正事,高福就将提神的清茶撤了下去。
“面上自然都是關切的,隻是程白二位再關切也不會問上太多,陸貴嫔倒不同,言語間透露出些隐秘的内幕來,不知是她自己亂猜的還是從哪聽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