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箫玉開門聲,楚雲飛轉頭看了過來:“醒了?”
“是”,箫玉有些不敢跟楚雲飛對視,甚至還想回避他。
“廚房裡有熱粥,你自己去吃吧。”楚雲飛說完這話,又低頭看草藥了。
箫玉匆匆去了廚房。
吃完東西,箫玉從廚房出來,見楚雲飛還在侍弄那些草藥。
不說話有些尴尬,說話又不知如何開口,箫玉踟蹰了會兒才道:“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你若閑着無事,便幫我翻曬下草藥吧,總歸是要用到你身上。”楚雲飛道。
草藥地旁邊有幾個架子,上面晾曬了些草藥,箫玉走到架子旁,一邊翻曬草藥,一邊心不在焉的想些東西。
白天的時間似乎過的很快,盡管箫玉不想這麼快過去,一轉眼便到了晚上。
掌燈時分,箫玉和楚雲飛站在了藥房裡的浴桶前,桶裡已經注入熱水,上面還飄了層草藥,這些草藥正是箫玉白天幫忙晾曬的那些。
“你還不進?”楚雲飛道。
箫玉忽然有種逃不掉的感覺,擡手去解衣服上的盤扣,他穿了件圓領長衫,肩膀下幾個雲紋盤扣,被他解了好一會兒還沒解開。
楚雲飛又道:“扣子有這麼難解嗎?”
箫玉手都有些發抖,他想讓自己放松下來,卻根本做不到,隻能硬着頭皮說了句:“可否轉過身?”
楚雲飛倒是真轉身了,轉身去取銀針。
箫玉讓自己冷靜下來,脫完上衣直接往桶裡跨去,但腿剛跨進桶人就栽了進去。
這可能是箫玉最狼狽的時候,他慌張的從水中出來,頭頂上的水嘩啦啦往下流,然後一擡頭就見楚雲飛已經轉回身,站到了浴桶邊。
箫玉渾身一僵,楚雲飛倒是平靜的很,拿着銀針走到他身後。
身後站着一個人,讓箫玉緊張中帶了些不安,他雙手抓着桶沿,緩慢的從水中擡起上身,讓後背露出鋪滿草藥的水面。
“放松就可”,楚雲飛道,彎下腰去撩箫玉背上的頭發。
楚雲飛本是一臉從容自若,可覆蓋在後背的墨發一撩開,他卻愣了下。
楚雲飛今年二十有二,正如他自己所說,他看過很多人的身體,包括男人和女人,可眼前的後背肌膚,卻是他平生僅見,這肌膚太白了,白的通透又沒有溫度,像是剛凝結的冰,又或者藏于寒潭深處的冷玉,也就隐藏在下面的淡青色血管,給這肌膚添了些人氣。
其實楚雲飛能猜到,箫玉身中寒芽,肯定經常穿着厚衣服,皮膚白些也正常,但白到這種地步,着實讓他驚訝。
不過他很快就恢複過來,抽出一根銀針,向箫玉背上的某個穴道刺進去。
後背的輕微痛感,讓箫玉整個人都抖了下,楚雲飛立刻按上他肩膀:“放松些。”
箫玉垂頭不言,面具下的眼睛緊盯着水面上的草藥葉,不過他并不是想看草藥,隻是緊張的無所适從,又不知該看哪裡。
将箫玉後背幾個穴道都刺進銀針後,楚雲飛直起腰,聲音明顯溫柔了些:“你先在裡面呆一會兒,等一炷香後我再來取出。”
“嗯”,箫玉低聲應下,依舊垂頭看着水面,放低身體讓自己沉入了水中。
一炷香後,楚雲飛将銀針取了出來,箫玉頓時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他從來沒想到,解毒會是這樣煎熬的事。不過,這天晚上他睡得很好,一夜無夢到天亮。
此後,楚雲飛每日都會為箫玉藥浴針灸,箫玉從剛開始的緊張不安,漸漸的也适應下來,楚雲飛的方法很有效,箫玉明顯感覺自己身體輕快了許多。
不知不覺中,兩人關系越發親近,在箫玉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楚雲飛已經完全是在照顧他了,小院裡的一切瑣事都是楚雲飛在做,包括燒水熬藥,洗衣做飯等等。
楚雲飛做事不張揚但體貼入微,他若用心對一個人,就像春風化雨,細水長流,乍一看不顯眼,但細細想來,便覺無處不在。
小院後面有片楓樹林,箫玉閑着無事,總會去那裡走走。
現在還是夏季,楓葉綠綠蔥蔥,偶爾會有些野兔或松鼠在林中竄過,穿過楓林盡頭有個小山頭,山頭上垂下來幾條細細的水流。
箫玉來此半月有餘,去的最多的就是那個小山頭,他喜歡站到山頭上,眺望一會兒遠方,再解下短箫吹奏一曲。
吹完曲子,箫玉将短箫放下來,目光一轉,卻見楚雲飛正站在下面。
“雲飛何時來的?”箫玉笑道。
“剛來,沒想到又聽見首新的曲子”,楚雲飛仰頭看着箫玉,他不是第一回來這裡找箫玉,每當箫玉長時間不回小院時,他就會過來看看。
箫玉從小山頭上下來,走到楚雲飛身邊道:“剛想出來的曲子,雲飛若是喜歡聽,我随時可以獻醜。”
“喜歡是喜歡,不過等我為你解完毒,再吹一曲祝賀吧”,楚雲飛笑道,他經常誇贊箫玉吹的好聽,但從不主動說要聽曲子。
兩人一起往小院走去,楚雲飛邊走邊道:“今日是最後一次為你針灸清毒了,清完毒我再想其它方法幫你拔除寒芽。”
“好,我一切聽雲飛安排。”
楚雲飛側頭看向箫玉,忽然笑了下道:“一切聽我安排?那我可否問個問題,阿箫為何總帶着面具?”
“我,我戴習慣了”,箫玉也看向楚雲飛道,“雲飛怎麼突然關心這個,是因為解毒要查看臉色如何嗎?”
“并不是,我隻是想到,你是不是容貌有毀,才要戴面具遮掩,若真是如此我可以助你恢複。”
“多謝雲飛,我沒有毀容,隻是從小戴着便習慣了”,箫玉笑道,其實他戴面具一方面确實是習慣了,另一方面也存了點不讓人看的心思,這張臉長得如何箫玉很清楚,也許在外人看來是美的,但這種“美”讓他心生抵觸,隐藏身體的秘密已經耗費他太多心力,而這種“美”就好像故意去給别人暗示什麼,過了片刻,箫玉又玩笑般的道:“我若是容貌醜陋可怖,雲飛會不會嫌惡的不想醫治?”
“我為你解毒,與臉好壞無關,再說我想看你長相的話,随時都能将你面具取下來”,楚雲飛随口道,他是個自視甚高的人,因為出身醫藥世家,加上外表出衆又有仙醫之名,從小受盡奉承與讨好,這導緻他對很多事情都不屑一顧,最主要的就是世俗裡善惡美醜的劃分,以及高低貴賤的區别對待。隻是頓了頓後,楚雲飛又加了句:“其實我問這話,是因為心裡在意你,若換做旁人,我不會多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