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已經徹底黑透了,下着連綿不斷的小雨,澆得陳煜寒心裡不舒服,遍地潮濕。
陳煜寒打電話叫了杜綿。
原因無他,林潇不允許通知劉佳。
賀衍和陳煜寒走在回去的路上,相伴無言。
林凱的家庭情況陳煜寒并不是很了解,他隻知道林凱的爸爸不是一個好東西,但是今天遇到這樣的情況,陳煜寒還是忍不住同情。
不能說同情,也許林凱并不需要這種同情。
賀衍能察覺到陳煜寒的心情有些沉悶,他捏了捏對方的手指,柔聲道:“明天就好了。”
陳煜寒猶豫很久,出聲問:“賀衍,你爸也經常打你嗎?”
賀衍一愣,後又反應過來,“沒,他不是我爸。”
“那他像林潇他爸一樣嗎?”
“不是,我是站着讓人打的那種人嗎?”賀衍笑道,“那不是傻子嗎?”
陳煜寒握緊賀衍的手,笑道:“好,以後大哥罩你,沒人敢欺負你!”
第二天一早。
“艹。”鄒磊原本就精神緊繃睡得不熟,感覺自己頭頂多了好幾份卷子,一擡頭卷子就落在地上,杜綿看了一眼,彎腰幫他撿起,一張張地理順。
杜綿:“别太累了。”
她其實知道鄒磊的壓力和努力,但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兜兜轉轉隻能說一句不鹹不淡地安慰。
鄒磊點頭,拿起被杜綿整理好的試卷随意翻了翻,許是壓力太大需要一個理由發洩,現在看着手上一堆不認識的英語單詞,大聲道:“去特麼的English!”
原本班上死氣沉沉的氣氛一下子被打破,發出了一陣哄笑。
下午放學,賀衍和陳煜寒貼着窗戶觀察鄒磊的反應,最後實在看不下去鄒磊萎靡不振的樣子,拽着他一起出了校門。
門口的小販還在忙碌,他們點了份手抓餅塞進鄒磊的手中。
賀衍低頭将手機揣進褲兜,拿出現金一并為他們付了錢。
攤販老闆見賀衍随身揣不少現金,好心提醒:“最近學校周邊不太平,尤其是拿現金的,你們得注意一點。”
陳煜寒伸手進賀衍的外套,冰涼的觸感讓賀衍微怔,皺眉看着他瑟瑟縮縮的樣子。
沒等他開口說什麼,陳煜寒搶先說道:“外套下午被爆了的水管淋濕了,穿着難受。”說完嘿嘿兩聲,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笑嘻嘻地看着賀衍。
賀衍沒說話,拿他沒辦法,脫下外套就着帽子套在陳煜寒身上,外套下面的人不樂意了,“我又不冷。”
“穿上。”賀衍說,“我有點熱。”
陳煜寒不信,準備脫下外套還給賀衍就被制止,并強制他脫下書包穿好衣服,最後再把書包背好。
他也不準備跟賀衍犟了。
鄒磊一邊啃着手抓餅一邊忿忿地跟在他倆後面,心想還不如在教室多待會兒,到時間直接上晚自習就成。
就這麼想着,身後的引擎聲逐漸變大,鄒磊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輛摩托車突然從他身邊駛過,地面雖然已經結了薄冰,但還是冒起了煙。
他瞳孔一縮,意識到不對,“陳煜寒——”
出聲的那一刹那,摩托車經過賀衍和陳煜寒旁邊,後座的人一把抓住陳煜寒書包,在陳煜寒還未來得及作出反應之前,将他拖拽在地,前行了十幾米。
賀衍心驚肉跳,向着陳煜寒的方向追去,“脫書包!”
鄒磊手足無措地跟着追了幾步,下意識将手中的手抓餅甩出去,最後落在摩托車的車尾氣上。
見鬼了,他邁着步子飛奔上去,可還是追不上。
陳煜寒被拖得發懵,屁股有些火辣辣的疼,但還是忍痛脫下書包,跟摩托車分開,一手撞在巷口的石坎上。
腦子嗡的一聲,他感覺他的手要廢了,鑽心的疼,身體由于慣性還繼續向前滑了一段。
賀衍眼睛發紅地追過來,蹲下觀察,看着陳煜寒吃痛地皺起眉頭,最後将他送進醫院。
醫院裡人來人往,這個季節感冒的人很多,賀衍臭着臉站在陳煜寒旁邊。
陳煜寒挪了挪腦袋,枕在賀衍手臂上,他看賀衍現在的樣子有些害怕,連忙說着沒事,但都沒得到回應。
鄒磊先回去上晚自習,順便給他們請個假。吃人家買的手抓餅結果一點忙都沒幫上,他有些懊惱,但看兩個人之間詭異的氛圍,他還是知趣地走了。
賀衍在怪自己,在想今天自己怎麼這麼沒用。
他是在生自己的氣。
醫院的白熾燈晃眼睛,賀衍擡手拉起陳煜寒的帽子給他戴上,從這個角度看下去,隻留下一張緊繃着的嘴,估計還是痛。
“還好穿秋褲了。”陳煜寒右手打着石膏,試探性地動了動,心裡松了一口氣,還好沒殘,“不然我屁股就要光榮犧牲了。”
他無法想象自己當着醫生的面,褪下褲子檢查和擦藥的畫面。
賀衍捏着陳煜寒的下巴和臉頰,讓他嘟起嘴看着自己,“咬我。”
陳煜寒下意識擡起右手想拍掉賀衍的手,沒想到扯着傷口,痛得他發出撕的一聲。
他其實蠻怕痛的。
“你當我是狗啊?”
賀衍笑了笑,扶着陳煜寒可憐巴巴打着石膏的右手,叫他别動。
巷口沒有監控,賀衍找到路邊的商店挨個禮貌詢問,都沒有找到任何一家有監控的店鋪。
“小本生意哪來的監控?”店鋪老闆說,“沒有那玩意兒。”
陳煜寒原本以為那就是搶劫的,等他們搜過書包裡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後,就會把書包扔掉。但是賀衍他們告訴他,沿街甚至周圍都沒有發現他的書包。
于是他就慌了。
“不行不行不行。”陳煜寒說,“一定得找到。”
賀衍問書包裡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嗎?陳煜寒沒說話,看了賀衍一眼就很快低下頭,隻留個發旋給他。
“也沒什麼。”陳煜寒嘟囔着。
後面幾天,賀衍專心照顧起身殘志堅的陳煜寒,周旋了很久才得到洗頭的權利。
洗澡不行,陳煜寒臉皮實在太薄,再周旋下去那隻手都得再打一遍石膏。
鄒磊每天給他倆帶飯,張博深和遲尚軒兩人一聽說這事後怒不可遏,兩手一拍就要去找人算賬,被陳煜寒提醒根本找不到那人。
好景不長,賀衍剛挎着陳煜寒的書包把人送回家,就接到了一通電話。
對面沒有說話,輕笑一聲就挂了。
後來,那通電話再次響起,賀衍也不接了,他沒必要陪别人玩惡作劇的遊戲。
他垂眼寫作業,算着将還未解開的難題,也沒管手機收到的短信。
陳煜寒自右手打了石膏後,被各科老師大釋天下,得到免死金牌,但還是閑不下來,擔任起抽背賀衍古詩詞的重擔。
所以賀衍在完成自己的學習任務外,還得負責陳煜寒的吃喝拉撒,外加背誦古詩詞。
等他解開那道難題後,聽到微信響個不停,點開依次笑着回複了陳煜寒的消息攻擊,然後退出微信界面,看到短信上的未讀,點進去。
“原本目标是你的啊,賀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