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痛苦地慘叫起來，閉着眼睛試圖彎下腰緩解疼痛，就被賀衍掐着脖子往後退，直到腦袋砸在身後的牆壁上才停下來。

脖子上的手繼續收力，賀啟行張大嘴巴有些呼吸困難，慢慢睜開眼睛，生理性的淚水落下來，還沒反應過來身下又傳來巨痛。

男孩在旁邊驚恐地哭着，微弱的抽泣聲傳到賀衍的耳朵，賀衍松開自己的手，猶豫了一下後擡腳朝男孩走了過去。

他蹲下看着渾身顫抖的男孩，拉開書包看着裡面的刀，然後拿出剛剛一起從超市裡買來的糖遞給男孩，低聲說：“别怕，吃顆糖睡一覺就好了。”

男孩抖着手呆滞地接過賀衍手裡的糖，看到賀衍對自己溫柔地笑着，然後摸着自己的腦袋，往下又在自己背後順了順，說：“快走吧。”

等男孩跑遠了，賀衍才回過頭來，看到賀啟行躺在地上蜷着身子捂着身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他偏頭一笑，不緊不慢地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着地上的一灘爛泥，最後又使出全力朝他身下踹去。

燈光朝身後打過來，賀啟行忍不住地哆嗦，看到賀衍整個人逆光蹲下，看不清上半張臉的表情，但是嘴角繃起，慢慢往上揚，活像個索命的惡魔。

賀啟行渾身發抖，看到賀衍慢吞吞地把手伸進書包，笑着對自己說：“原來你會怕啊。”

賀衍握住書包裡的刀把，用手指在上面慢悠悠地摩挲着，然後偏頭笑着将它拿出來。

陳煜寒着急又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找着，低頭繼續給賀衍打電話，看到一個男孩朝巷口跑出來，手上還抱着一包大白兔奶糖。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笃定那包糖跟賀衍有關，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找了過來，但看到賀衍快要把刀從書包裡拿出來的那一刻，他承認他是慌的。

“賀衍——”他的聲音有些發抖，腳下的拖鞋已經完全濕透，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他感覺自己朝賀衍走過去的路過于漫長，腳步又過于沉重。

還沒完全将東西從書包裡拿出來，賀衍就聽到陳煜寒的聲音，他迅速把拿起的刀按下去，起身擋在賀啟行的面前，對陳煜寒說：“你怎麼來了？”

他不想讓陳煜寒看到這個場面，陳煜寒本就不該出現在這裡。

身後的人還在低聲喘息着，他看着陳煜寒沒說話，擔心地走過去，看到陳煜寒腳下的拖鞋不開心地皺着眉頭，“怎麼這樣就出來了？”

陳煜寒沒說話，胸口沒有規律地起伏，他盯着賀衍一動不動，看他從兜裡掏出紙巾，蹲下身子慢慢擦着自己的腳踝，又用手覆蓋在上面包住，不滿地說：“怎麼這麼冰？”

陳煜寒的聲音從上面傳來，“受傷了沒？”

賀衍停下手中的動作，愣了一下，然後笑着說：“沒有。”

他說完起身看着陳煜寒擔心的樣子，扶着肩膀讓他轉身，“走吧，回家。”

陳煜寒扭頭看向身後還躺在地上的賀啟行，擔心他們一走，萬一人在這出了什麼事，賀衍會有麻煩。

賀衍伸手把陳煜寒的頭轉了回去，說：“死不了。”

巷子裡太安靜了，以至于陳煜寒還能聽見自己的心跳，震着鼓膜，在耳朵裡格外清晰，他感覺自己快要瘋了，但是看着賀衍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覺得自己什麼都不能為賀衍做，什麼都做不了，自己也太沒用了。

賀衍扶着陳煜寒的肩膀，慢慢帶着他往前走，越過一個個小水坑，沉默地向出口走去。

一聲喇叭響起，陳煜寒擡頭看去，車窗降下，遲尚軒坐在副駕駛上看了他們一眼，然後說：“上車！”

賀衍默不作聲地拉開車門，讓陳煜寒進去，然後自己又繞到另一邊，對他們說：“等我一下。”

再回來時，賀衍拉開車門坐進去，低頭準備去拉陳煜寒的腳。

遲尚軒擡頭從後視鏡裡看着他們不說話，沉默了幾秒後，又問：“想去哪？”

“張博深他們還在外面找着，我們去找他們還是你們想回家。”

賀衍低頭自顧自的地脫下陳煜寒的鞋子和襪子放在一邊，又給他換上剛剛買來的厚襪子和棉拖鞋，說：“回家。”

陳煜寒沒說話，看着賀衍忙完這一切後直起身子坐好，然後才擡頭跟遲尚軒說：“回家。”

遲尚軒冷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兩個住一起呢。”

賀衍說：“對門。”

“我靠，那跟住一起也沒什麼區别吧？”遲尚軒擡手點開車載導航，“地址。”

賀衍說了地址後背靠椅背，卸下力氣閉上眼睛不說話，一隻手不輕不重地捏着陳煜寒的後頸。

陳煜寒拉下他的手，兩隻手重疊，最後十指相扣，他扭頭看着賀衍，将手抓得更緊。

到了目的地，陳煜寒拉開車門，下車時對遲尚軒說：“謝了，改天請你們吃飯。”

遲尚軒說：“用不着，都是兄弟。”

“再說了你遊戲代打和陪練不是高三就沒幹了？哪來的錢？”

陳煜寒問：“誰跟你說的？”

遲尚軒不以為然：“張博深啊。”

賀衍看了一眼陳煜寒，把他剛剛在車裡脫下來的鞋子提出來，然後扔進垃圾桶裡。

跟遲尚軒道了别，陳煜寒急切地拉着賀衍快步往上爬，掏出鑰匙的手有些抖，半天對不準位置，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打開家門，把賀衍拽了進去。

宋菁和陳川還沒有回來，客廳裡漆黑一片，但是誰也沒有開燈。

陳煜寒關上門，轉頭用力抱上賀衍，把頭埋在他的頸窩，勒得賀衍有些上不來氣。

賀衍擡手放在陳煜寒的腰上，聽到陳煜寒哽咽的抽泣聲後愣住，心被攥得生疼，慌張地抱緊他，然後往後拉開距離想讓他擡起頭來，自己很想看看他，親親他，叫他别哭了，自己的心好疼。

陳煜寒不說話，感覺賀衍往後退之後又把他拉回來，哭得更厲害了。

黑夜裡的聲音更讓人敏感，賀衍聽着陳煜寒的哭聲，抖着手拂過他的後腦勺，在上邊順了幾下。

半晌，等懷裡的人哭得不那麼厲害了，賀衍按住對方的肩膀想把他往後推開，讓他喘口氣，卻被對方執拗地掙脫，低頭悶聲說：”不要，很醜。”

賀衍溫聲回答：“看不見，燈是關掉的，沒開呢。”

陳煜寒還是低着頭，自言自語道：“我有點害怕。”

“怕什麼？”賀衍呼吸一滞，鼻腔發酸，穩住聲音說，“别害怕，我不可怕的。”

他偏頭去親陳煜寒的頭發，聲音有些抖，繼續說着：“别害怕。”

陳煜寒還在哭，他感覺自己很慌，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隻能一遍又一遍地對懷裡的人重複：“别害怕，陳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