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春壽一眼瞥見了成阿爹,便也不在乎這鄰居哥哥,隻奔向了阿爹身邊。
于是父女倆結伴歸去,獨留得少尊在樹下靜望。
那一雙人影,一個是還天真小女兒,一個早已滿是疲态的父親。
這便最是滄桑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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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春壽九歲那年的記憶裡,除了阿娘的過世,便是鄰居家來了一位高大的哥哥。
哥哥叫甚春壽不知,隻街巷四鄰的阿婆都要誇他一句出息俊俏,于是春壽便在心底羨慕了去。
她想阿爹也說她将來要有大出息,于是便把大哥哥當作了榜樣。
大哥哥送的書卷,她每每翻看珍藏,大哥哥送的舊布衣,她也不覺難堪喜穿在身上,大哥哥偶爾叫去吃糕餅,她也都欣然前往。
所以那一年的小春壽,似乎并沒有因為家逢變故而生出什麼難過。
畢竟她不知自己如何生,又哪裡能懂什麼是死呢?
她隻是心中得意自己有了一個鄰家的哥哥而已……
“我的少尊大人,您要是叫孤竹大人察覺了,少不得又要拌嘴。”
書冥提着一籃子甜果蜜餞放去桌上,“早知您又守在了春壽身邊,莫不如直把她接走去養。”便是如久兒從前一樣又如何,左不過也都有了經驗。
少尊扒拉了一番食籃子,看着還算滿意,于是又拿起那被他故意做舊的衣衫,道,“時序無常,本尊不想她再覺自己被抛棄。”所以作一個不需得知姓名的鄰居,也算不錯。
書冥得言算是認同,凡境諸多,無所勾連,時序常有不定,這是誰人都不能左右的。
“原來少尊大人也介意了那十一年。”修仙者壽數長久,他便以為少尊大人不以那十一年為意。
“本尊自是不在意。”少尊将衣裳疊好,揮手去那角落的舊籃子裡,“但她不能。”
書冥心中意會,卻仍是勸道,“孤竹大人早晚會得察您的蹤迹,近年來成家過的不算熱鬧,她便想要插手,皆被書冥勸下了。”
然則這會兒要是她發現少尊大人自顧插手其中,定是不痛快的。
可看去少尊自在模樣,書冥便也意識到他定是不會在意孤竹大人痛快與否。
于是書冥隻得拿出了殺手锏,“少尊大人,春壽命格隐有測算不定了……”
他推演其中已不得定數,便是自少尊親來的這些日子後出現的異況。
果不其然,那本還整理糕餅的手便是一頓。
“……你且去罷。”良久,少尊說道。
書冥聞言,心知少尊大人聽進了自己的勸說,便也不再多慮,就此消失在了龍桑城間。
于是那一年的春壽姑娘在年節前,得來了鄰家哥哥要搬走的消息。
隻她似乎也不懂得那便是人生不得相逢意,滿心還歡喜在臨行前收了大哥哥的一份“厚禮”。
往後的歲月裡,春壽姑娘時常還記起幼時大哥哥送的書卷寫過缤紛世界,偶也去吹噓自己曾嘗過坊間最出名的糕餅店。
隻獨她自己時,才明了書卷早不知被阿公丢去了哪裡,春稻閣的糕餅也隻留了個影子在心間。
然活成了要面子的成家春壽,那便是世界變化無端,也定是長成書卷裡的模樣,糕餅再過香甜,也不過口中滋味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