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聞雯很有耐心地重複道:“我說過不了了,要跟你離婚,邱迩說想要跟着我。當然,他也必須得跟着我。你如果不願意好聚好散,可以去請律師,咱們打官司離婚。”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邱懷鳴比起憤怒,更覺得不可思議。
程松悅是個什麼東西,他比誰都清楚,她畢業到現在總共就賺過不到兩萬塊錢。她當初用這不到兩萬塊錢給他買了個鑽石袖扣,便把他哄得當即定下求婚戒指。
李聞雯并不跟着他的情緒走,她平靜地再次道明自己的訴求,“離婚我需要跟你财産平分,但我的這部分财産可以全部放到信托基金裡,等邱迩成年以後全部交給邱迩。”
“睜着眼睛做夢呢你?”邱懷鳴冷冷奚落道,他壓根不相信她的瘋言瘋語,煩躁地猛一揮手,“别廢話了,去叫邱迩下來,明天周一,你跟我一起去趟學校簽字。”
李聞雯平靜道:“邱迩不會去德國,我也隻會在離婚協議上簽字。我有你多次出軌的證據,也有你家暴的證據,所以離婚應該不會很難。”
搜集這些證據對一個前警務工作者來說并不是難事。其實即便對于程松悅本人來說也不是難事,因為邱懷鳴瞧不起她,甚至懶得防備她。
李聞雯懶得繼續糾纏,從沙發扶手後面拎出最後一個行李箱。行李箱裡裝的是程松悅用一頓頓打換來的首飾和包包,雖然都是奢侈品的基礎款,但全部加一起也值不少錢。李聞雯覺得這些自己是可以随意支配的,就當程松悅本人的謝禮——她不謝也得謝。
邱懷鳴陰鸷的眼神如毒蛇吐信,牢牢粘黏在李聞雯臉上。
但李聞雯不為所動,因為再陰鸷也陰鸷不過她遇到過的犯罪分子。
“你自己再想想吧,要是實在氣不過就去請律師,”李聞雯從邱懷鳴身旁經過,瞧見他胳膊難耐地一動,好心提醒他,“别動手,你又打不赢。”
邱懷鳴這回沒有被李聞雯輕飄飄的警告激怒,也沒有阻止她離開,隻是用瘆人目光盯着她的背影,直至她坐進車裡一腳油門消失不見。
3.
邱迩瞧着亂糟糟的廚房有些慌張。
“程松悅”出門前問他會不會熬粥,他沒說話,感到莫名其妙,心想,“你問我?”
然而“程松悅”并沒有讀懂他眼神裡譏诮的反問,露出略帶嫌棄的表情,似乎在說,“你怎麼什麼都不會”。
他面色一緊,立刻說:“多簡單,誰不會。”
倒也确實簡單,網上搜一搜,也就那麼幾個步驟,淘米,下鍋,大火煮沸以後轉為小火。隻不過整個過程需要的時間有些長而已。
結果就是他玩遊戲忘了鍋裡的粥了。
門外的指紋鎖“滴”“滴”兩聲,跟着李聞雯戲谑的聲音傳來,“什麼味兒?你把廚房點了?”
邱迩從廚房走出,瞧見李聞雯正往玄關衣帽架上搭外套。他的神情難免有些讪讪的,但她的神情卻非常輕松,似乎就算他真的不慎把廚房點了,她也能情緒穩定地點評一句“悶聲幹大事”。
“……對不起。我玩遊戲忘了時間。”
“行,雖然出了點兒小事故,但勇于承認事故原因。我來看看能不能加水補救,不能的話這個點兒就不喝粥了,做個西紅柿雞蛋面吃,十幾分鐘的事兒。”
一鍋粥幾乎熬幹巴了,實在沒有補救的空間了,而且由于米下得太多又熬得太久,甚至洗鍋都成了一件難事。李聞雯把粥鍋注滿水泡在洗碗池裡,在原地插了會兒腰,然後蹲下從櫥櫃裡抽出還沒撕掉标簽的炒菜鍋來。
“都是鍋,都能下面。”她頭也不回地向邱迩解釋。
邱迩瞧着“程松悅”熟練地燒水燙鍋,又去冰箱裡拿不知道什麼時候放進去的雞蛋和調料,感覺與“程松悅”的這趟逃家之旅漸漸有了真實感。他再次許願希望“程松悅”的腦子最好一直壞下去。
“新鍋洗淨以後要煮開水燙一燙再用,現在隻有一個鍋能用,所以雞蛋面我們走懶人路線,”李聞雯一邊做一邊教,她将第二遍煮沸的水倒進洗淨的盆裡候着——燒水壺尚未買回來——鍋底擦幹淨,然後重新放到爐竈上,“啪嗒”開火,并倒油進去,“兩個雞蛋,先煎一煎,單面撒鹽就行,雞蛋兩面焦黃以後,直接倒開水進來,然後雞粉、白胡椒粉各撒一些進去,一點紫菜,一點幹蝦仁兒,幾根青菜……過會兒面條熟了就能吃了。”
“你以前隻給我蒸過雞蛋羹,很久以前,”邱迩仔細想了想,“可能我都還沒上小學。”
“以前也不會做,是最近新學的。畢竟我們搬出來以後,就沒有保姆阿姨給我們做飯了。你正在長身體,我也不好頓頓給你吃外賣。”
邱迩聞言一愣,迅速轉移視線,不願回應“程松悅”坦蕩又友好的眼神。這麼快就擯棄讨厭她的立場有點沒出息,他是這麼認為的,于是低頭盯着手機屏幕裡早就翹辮子的遊戲人物邁着不太堅決的腳步離開廚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