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
她說出這個名詞的一瞬間,巫野尋立馬想到了村莊盡頭那座被黑色帳篷層層圍繞的建築物。
高而威嚴,純白的塔身上用金色顔料做點綴。它沉默伫立在那一方,看起來素淨卻又高不可攀。
他電光火石間想了很多,但最後臉上卻并沒有流露出多少異樣的神色,隻是簡單應了聲:
“嗯。”
于是兩人一前一後朝那邊走去。
深色牦牛溫馴伏在衆人腳下,高大的身軀一動不動,把自己調整成了适合人類往身上跨坐的角度。
随着兩人的到來,它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從鼻腔裡發出低鳴聲,有些不安的跺着腳,大腦本能和常年被馴服的習性在腦袋裡不停打架。
“你去吧。”
巫野尋見狀,停在不遠處,看着注意力集中在少女身上的衆人輕聲開口:
“我跟在後面,待會兒見。”
格薩拉聞言停下腳步,轉頭似乎想對他說些什麼。但她看了看身後無聲等待的衆人,最終還是歎了口氣:
“好吧,那就待會兒見。”
于是他們就這樣平穩出發了。
巫野尋大部分時間裡都和格薩拉待在一起,時刻關注她身上任何不同尋常的地方,沒有多少時間去注意額外的人和事。現在他處于隊伍的最末尾,才終于能分出心觀察周圍的其他人。
自打來到這個村莊起,他從來沒和這些帳篷裡的人溝通過。
他們的言行舉動都很奇怪。白天呆在帳篷裡從不出來,而且看之前格薩拉和他們的溝通方式,巫野尋發現這些人似乎從來都沒有說過話,全程都隻有她一個人在自言自語的吩咐事情。
是他們這個宗教特有的習俗?還是真的生理性有缺陷?他不知道。
巫野尋安靜跟在隊伍後面,期間沒有任何人向他投來過探尋的目光。
他們的面容都深深藏在寬大的兜帽裡,仿佛早已知曉這個年輕人的身份和目的,又或者說對此根本亳不在意。
巫野尋見狀也樂得清閑,至少他可以毫無顧忌的專心幹自己的事,而且也沒人會突然問些讓人難以回答的私人問題。
隊伍裡的牦牛很少,大部分用來馱運東西。唯二兩隻馱人的都走在最前面,是北風和格薩拉。
其餘人都是在徒步往前走。他們趕路的速度很快,如果巫野尋是個正常人的話,或許還真跟不上他們的步調。
就這樣硬生生走了一天,過程枯燥無味,但途中也沒有任何人主動開口搭話。
直到夕陽緩緩隐沒到地平之下,前方才終于有人燃起了篝火,給後來人指明即将要走的方向。
“我們要去哪裡?”
一天了,巫野尋金色眸底倒映着前方熊熊燃燒的火把,終于開口說了到來後的第一句話。
“……”
回應他的是漫長而無聲的沉默。
年輕人見狀也不惱,耐心等待着人群中是否會有人站出來給他解答。
良久,終于有一個人步調慢了下來。他的面容輪廓依舊沉浸在黑暗裡,隻是對巫野尋擡手指了指前方,說不清究竟是什麼意思。
不過聊勝于無。巫野尋也不強迫他,見狀隻是點了點頭,繼續沉默的跟在隊伍後面趕路。
又走了差不多半個夜色,隊伍的速度終于慢了下來。
這時候溫度已經很冷了,巫野尋呼吸時鼻腔裡冒出絲絲縷縷的白氣,襯得他整個人像一尊冰冷且不近人情的雕塑。
他拿出兜裡的手機看了一眼,淩晨四點45分,這個數字不是很吉利。
不過這時候顯然沒人會在乎時間。
巫野尋悄悄脫離了人群,意料之中的沒有引起多少人注意。他攀到不遠處較高的一座山丘之上,朝隊伍的前方遠遠眺望着。
昏暗的夜色中,隐約可見前方的燈光點點。這個時間點居然還沒有睡,大概是特意留了人來接應他們。
果然,隊伍剛到的村莊的片刻裡,那幾個亮着燈的屋中零散出來了幾個村民,幫着一起把牦牛牽引到了村莊深處。
直到他們徹底安頓下來,天邊也終于泛起了微微的魚肚白。黑色帳篷迎風飄動,環繞在高聳的白塔周圍,像一個個沉默漆黑的武士,保衛着屬于自己的領土。
一身黑衣的信徒紛紛邁進自己的帳篷裡。在天光大亮的一刹那,剛才還井井有條的隊伍瞬間無影無蹤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他們都很安分,沒幹什麼引人注意的大動作。
既然北風沒有表現出排斥他的意思,巫野尋自然也就這麼跟在他們身邊安定了下來。
大多數時候格薩拉都在外面漫無目的的四處遊蕩,偶爾也會纏着巫野尋講一些外面世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