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野尋沒有來過這裡,甚至沈世安也很少踏足其中。
不因其他,卻正是因為這裡是沈家那些頗有資曆的老前輩頤養天年的容身處。
伴随着假山中潺潺的流水聲,沈醉站在院子中央。
他看着周圍各司其職,對他的到來見怪不怪,甚至沒有投來一絲視線的保姆和管家們,臉上沒有多少表情。
他已經在院子裡等了近兩個小時了。
以往這地方絕對沒有哪個人敢跟他擺這種臉色。
但因為他這幾天猖狂的作為,顯然沈家二把手的名号此時此刻也不是那麼好用了。
但是沒關系。
沈醉冷漠的想到。
這些事情很快就和他毫無關系了,甚至今天來這裡,也隻是為了給沈世安的事業上最後一道不可撼動的保險罷了。
所以他今天出乎意料的很有耐心,對那些老頭甩的臉色也不意外,甚至有閑心低眉順眼的陪他們演戲。
“進來吧。”
就在這時,一道蒼老有力的聲音自門中想起。
沈醉聞言擡腳進了門。煙霧缭繞的廳堂裡,許多雙眼睛在無聲注視着他,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你應該有很多話想說。”
坐在主位上的肖公發話了。
他比上次見面時愈發蒼老了,滿頭花白的銀絲,身穿一身玄色唐裝,那些歲月留下的褶皺卻依舊不掩他以往被時光磨練出來的精幹老練。
沈醉站在廳堂裡,一身黑衣漠然而立,一言不發。
他明明站在那裡被所有人俯視,但那雙狹長雙眸裡的氣勢卻不輸在場的任何一人。
“……我沒有很多話想說。”
沈醉終于開了口,卻和在座所有人想的大相徑庭。
“我累了。”
他歎氣,挺着的背脊略微下壓,以往那些被鋒利眉眼壓下去的疲憊感也終于翻湧上來:
“這麼多年,我自認為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問心無愧。我費盡心思的幫你們搭線,勞心勞力幫你們賺錢。縱使有天大的恩情,我覺得也該報了。”
這番話一出,全場瞬間鴉雀無聲。
“你姓沈。”
片刻後,肖公沙啞的聲音在廳内回響:
“沈醉,隻要你還姓沈,沈家就永遠還有你的一席之地。”
“隻是個名字而已。”
沈醉聽罷卻隻是微微一笑
“橫豎是我自己起的,姓甚名誰無所謂,我本來就是個沒有名字的人。而且……”
說着他目光轉向珠簾裡那影影綽綽看不真切的角落:
“你們今天敢這麼對我,不是早就想好退路了嗎?”
“沈醉,你沒必要得寸進尺。”
一個中年女人突然開口,截斷了他看向珠簾裡的目光。
女人身穿藏青旗袍,居高臨下的俯視着面前人。
她绛紅色指尖輕垂在兩側,神情慵懶的靠在席位裡,氣質優雅大方:
“你想聽到我們說什麼?因為你這一時負氣的舉動大驚失色?然後開始驚慌失措的哀求你,挽留你?”
她把指尖撫上自己那保養得體的漂亮面龐,随後抿着嘴輕笑:
“别天真了小朋友。沈家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
“是嗎?那當初低三下四,求着讓我給個機會的人是誰?”
沈醉聽罷居然也笑了,擡眼看向高位上的女人,臉上嚣張神色漸漸和當初那張青澀面龐重合:
“韬姨,這麼多年過去了,您還是一如既往的會察言觀色。”
都是多少年的狐狸了,這番冷嘲熱諷對彼此來說自然都不痛不癢。
沈甯韬瞥了眼周圍一言不發,還在觀望裡的衆人,張口剛想說什麼,被肖公徑直打斷了:
“我們不會否認你這麼多年來為沈家付出的功勞。不過今天這件事,是你逾矩了。沈家永遠保留你的位置,但也不會任由你一個人把住所有人的命門。”
他蒼老的聲音在衆人耳邊回響,嚴肅又毋庸置疑。
大可不必。
沈醉想開口,卻又知道自己說的話沒什麼用,于是隻是平靜的點了點頭:
“随諸位吧。”
他的眼神輕輕掃過門後珠簾:
“和監查局的合作我不會收手。你知道那段時間我弄死你們不少人。”
沈醉忽而笑了,在座的衆人卻彼此心知肚明,沒有一個人發表意見。
任誰都知道他這番話是在對誰開口:
“有些事情我不是特别想追究,但那些人做的太過分。沒什麼可說的,我隻要求一點,别礙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