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甚至沒有精力再去關注他們說了什麼,滿心滿眼都是眼前那張熟悉的面孔。
狹眼薄唇,面容青澀憔悴,那是一張年輕的,獨屬于沈醉的臉龐。
他肩膀聳動着,向來風流的眉眼間涕泗橫流,面龐蒼白而沒有血色。眼淚甚至在他眼角結成了冰,卻依舊抵擋不住重新從心底流出來的滾燙。
……在哭,沈醉在哭啊。
你怎麼了?
巫野尋盯着他眼角的那片薄紅,心裡隻剩下一個想法。
誰欺負你了?你為什麼會這麼難過?
它從來沒有從沈醉那張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神色。
他哭的整個身體都在顫抖,流着淚哽咽,仿佛失去了一切。
這具身體的主人似乎說了什麼,那少年起身,擦幹眼淚,默不作聲的和他擦肩而過。
别走,不要走。
巫野尋在心底拼命的呐喊
“不要難過!”
它眼睜睜看着那個背影越來越遠,直到最終消彌于風雪中,再也不見蹤影。
周圍的場景漸漸如霧氣般散去,黑暗中隻留下巫野尋一個人呆呆的站在原地。
“…沈醉,别哭。”
他聲音嘶啞的開口,才恍然驚覺那隻是個夢。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巫野尋緩緩起身,一言不發的枯坐了很久。
直到門口傳來細微的動靜,似乎是沈醉回來了。
“你醒了?”
他換了身黑色沖鋒衣,背上依舊背着那個鼓鼓囊囊的黑色背包。
“你睡了一個禮拜。”
沈醉從背包裡翻出幾根蠟燭,點了支摁在巫野尋的手邊
“我去對面弄了些生活必需品,還有…這個。”
他遞給巫野尋一塊毛邊的鏡片
“看你應該挺喜歡現在的樣子,所以我找了塊鏡子給你。”
巫野尋接過鏡子,在昏黃的燭光裡清晰看到了自己的樣子。
黑色長發随意披散在腦後,五官深邃漂亮。雖然面容青澀,眉眼間卻依舊英氣十足。不像漢族人,倒更像是高加索人那樣硬朗分明的骨相。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純金色的眼眸,在燈光下閃着粼粼波光,神秘而高不可攀。
“好漂亮。”
他摸着自己的臉喃喃自語
“沈醉,我是不是在做夢?”
沈醉沒有回答,而是從包裡掏了袋吃的遞給他
“吃點東西。”
巫野尋這時候還沉浸在夢裡沒有清醒。他看着沈醉低垂的眉眼,一瞬間似乎與夢裡涕泗橫流的面孔重合了。
沈醉,你為什麼哭?
這句話在喉頭哽了很久,終是沒有說出口。
沈醉沉默的站在門口,巫野尋則坐在棺中,兩人都有些生疏的一言不發。
如果巫野尋沒有身體的話,沈醉這時候大概就直接拎着它準備離開了,但現在這少年神情落寞的坐在那裡,面容熟悉到令人失神,沈醉根本想不出該和他說些什麼。
“……穿上衣服吧。”
他把一身厚重的羽絨服扔到少年身上
“山上太冷了,容易感冒。”
巫野尋沉默的點了點頭,問他
“你呢?”
他看了眼沈醉單薄的穿着
“你也應該多穿點。”
“我不會感冒。”
沈醉靠在牆邊看着他
“右耳上是你之前用的身體碎片,給你留了一小部分,當個留念。”
巫野尋伸手一摸,右耳下果然有一個硬硬的小凸起。他從鼻腔裡應了一聲,有些笨拙的擺弄着那些衣服。
沈醉這時似乎才反應過來,從他手裡接過衣服
“抱歉,我不知道你還不太熟練。”
他的手很冰,在巫野尋身上輕輕劃過時令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巫野尋有了體溫才真正意識到這人身上具體有多冷。
之前兩人是同樣的體溫,所以巫野尋待在他身體裡很舒服,完全沒有任何不自在的地方。
穿戴整齊後沈醉就迅速撤了手,似乎也怕冰着他似的。
巫野尋則用手扶着邊沿費力起身,試探着跨過棺壁,生疏又笨拙的用兩條腿支撐在地上。
“小心!”
沈醉低喝一聲,把這即将跪倒在地的少年一把攬進懷裡。
巫野尋閉着眼睛,在他冰冷的懷裡愣了片刻,最終擡手緊緊回抱住了他
“沈醉……”
“你是不是故意诓我呢?巫野尋。”
沈醉笑了一聲,把他重新抱回棺材裡,打破了兩人間這尴尬又詭異的氛圍
“當初在家裡走的那麼利索,怎麼現在就不行了?”
“我沒有!”
巫野尋也終于放松下來
“當時你在幫我,現在全靠我自己,肯定不可能一下學會啊。”
“那沒辦法了。”
沈醉看着他直歎氣
“先在這兒待一陣吧,順便我教你一些必要的東西。”
“好。”
聽到可以和沈醉多待幾天,少年終于高興了。他仰頭看着沈醉,眼神亮晶晶的,活像隻等待投喂的乖巧貓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