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柔了聲音
“不早了,早點休息吧,路上注意安全。”
是啊,所有人都活的很累,都在裝作若無其事。
沈知秋深深歎了口氣,此時此刻出走的理智才終于慢慢回籠。
她一時間有種深深的無力感,仿佛親眼在看着什麼很珍惜的東西破碎,自己卻偏偏什麼都做不了。
“是我激動了,你忙吧。票别退,我明天就和馬國超動身。”
兩人間一時隻剩下了逼人的沉默。最終沈知秋輕聲開口
“世安,這不是你的錯。”
說罷她挂了電話,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沈:你在哪?】
【超:忙呢,怎麼了?】
【沈:趕緊回來,明天去幹活。】
馬國超發了段語音過來
“操,我才剛休息沒幾天。偶爾找朋友聊個天的時間也沒有,太把人當牛馬了吧?”
他那邊的背景很吵雜,明顯在和人吃飯。
【沈:昌盛那個走私案,老沈一個人去了。】
馬國超過了好一會兒才回話,聲音依舊是那副欠揍的腔調
“路上了,馬上。”
再說回沈醉這邊。他帶着巫野尋打出租直達機場,兩個小時以後就登上了飛機,沒有用沈世安的票。
沈世安訂的票太遲了,沈醉還想着抽時間去見個故人。
他坐在窗邊,看着外面柔軟的晚霞發呆。臨走時已經傍晚了,太陽把雲染成了明橙色,像給它鍍了層金邊。
好漂亮。
巫野尋在人多的地方不方便出現,所以它順着沈醉的心髒爬上了他的脖頸,從皮膚裡悄悄露出眼睛。
原來世界上有這麼漂亮的景色。小怪物一時間看呆了,甚至想伸手去碰碰那美麗的雲彩。
沈醉擡手整了整衣領,壓下它的動作。
這次出去肯定很危險。他本身并不想把巫野尋帶出來,但放在家裡又怕出事。
什麼時候能把他的身體還給他呢?
想到這件事情背後的錯綜複雜,沈醉低歎一聲,不再糾結于以後的情況,而是把精力先放在了當前的事情上。
下飛機時他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沈知秋果然還是沒有消息。
“沈醉!”
範臨這騷包今天穿了件酒紅色襯衫,扣子半扣不扣,花枝招展的站在車前朝沈醉揮手
“這邊,走吧。”
“你真是……”
沈醉這一身的顔色和他比起來簡直樸素到寒醉,他難以言喻的上下打量了這人片刻,随後才開口
“越來越風韻猶存了。”
“滾你大爺的。”
範臨白了他一眼
“我這麼年輕一小夥子,前兩天我們小區還有大媽給老子介紹對象。”
“哈哈哈…”
沈醉暫時放下了心事,狹長的眉眼舒展開來,眼眸微彎,臉上又帶了些許熟悉的神色
“好好好,你是小夥子,我是老東西。對了,範青山這幾天怎麼樣?”
“就那樣吧。”
範臨叼着煙,瞥了眼身後笑得樂不可支的某人,随後發動了車
“一大把年紀了,非要跟你去工作。”
“他也不大,比你小啊,小夥子。”
範臨沒理他這一茬。他開着車,不是朝範家的方向去,而是直接開去了市裡最大的醫院。
兩人下車時彼此都沒開口說話,沈醉跟在範臨身後,悄無聲息的打量着這外表看起來十分正常的地方。
人來人往的大廳裡有喪着臉拉号的打工人,有穿着病号服慢悠悠遛彎的大爺,也有一身白衣神色匆匆的護士小姐。
範臨帶着他略過人群,徑直走向角落裡貼着“正在維修”的金屬電梯。
周圍人見狀也隻是淡淡朝這邊瞥了一眼,沒有人出聲提醒,也沒有任何人來制止。
可能在大家各自的生活裡,生活裡偶爾的疲憊和意外已然成為常态了吧。
進了電梯,大廳外的喧嚣和如影随形的消毒水味終于被隔絕在外。巫野尋似是感受到了什麼,好奇的從沈醉衣服裡探頭,範臨見狀開口
“出來吧小家夥,上面沒監控。”
巫野尋聞言看了他一眼,又擡頭看看沈醉,見他臉上并沒有什麼額外的神色,這才放心伸展了身體。
說話間電梯已經到了地方。這層樓的裝潢看起來和大廳出如一轍,隻不過整體以暖色調為主,脫離了那種鋒利冰涼的冷光,倒是顯得有人情味兒不少。
放眼望去,來回的都是些範家的熟面孔,這一整層樓都被他們劃分成了私人用地。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不過各有各的手段,有時候一些東西倒也不必糾結太多。
範臨領着沈醉往最裡面走去,期間不時有小輩停下和他們打招呼
“範哥,沈前輩。”
範臨不耐煩的朝他們擺手,而沈醉則是微笑點頭,看着和這些人很熟的樣子。
“他不太喜歡在人多的地方,太吵也不适合他養病。”
說着他走到最裡面一間房外,推開門,和沈醉做了個請的手勢。
裡面很冷清,不像門外這麼熱鬧。不過倒是更像一間病房了,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忽而也又變得清晰可聞起來。
整個房間裡都被人貼了很厚實的隔音棉,層層疊疊的溢滿每個角落,可見對方的用心程度。
一個男人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聽到門邊的動靜,他無聲回首,仿佛早有預料般笑着開囗
“好久不見了,沈醉。”
時光在範青山臉上并沒有留下多少歲月的痕迹,仿佛就連老天都在眷顧着他一樣。他年輕的面龐染了些許風霜,頭發也斑白了,眼神卻依舊恰似年少。
“小範。”
沈醉笑吟吟的開口,語氣好像也和當年并無區别
“老了,醜了。”
“誰像你啊。”
範青山靠在床上,依舊像那時候一樣和他拌嘴
“人到中年還是一支花。”
沈醉樂了
“你小子别在年齡上和我争,論輩分得叫我太爺爺。”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來了也不能和你吃頓飯,我的問題。”
範青山無奈的看着自己滿手淤青,心有餘而力不足。
沈醉明明面相很年輕,和範青山的說話語氣卻像個長輩。他随意坐在床前,擺了擺手
“你這鬼樣子爬起來都難。得了,我也不奢求你這一頓飯。”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聊近況,話題逐漸轉移到正事上。沈醉慢慢幫範青山削着蘋果,漫不經心的開口問他
“生意都做到你眼皮子底下了,沒一點兒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