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黑暗裡,舜華知道自己還在那片冷冽的湖中睜不開眼來,可失了視線的她卻仿佛又能看見不遠處有團人形的黑影在身上刮着什麼東西。
那或許又是瘴毒引起的幻影。
她拼命上浮,在出水後被嗆地深咳了幾聲,終于能再次睜眼重見天日。
那條拖她入水的巨蟒不見了,瘴氣凝成的黑蛇也沒有攻擊她,隻是在她身邊盤旋遊蕩,除了傅舟桓和沉蝓外,岸上的人皆是虎視眈眈地看着湖心處的她。
仿佛剛才的幻夢不過就在須臾之間。
腳有踩地之感,這片差點将舜華溺死湖水現在卻剛沒至她的胸口,而那尊放着蛟珠的蓮台就在她的身側。
臉上的皮膚滲出細細的血珠,血色的眸子中亦是布滿了黑色的脈絡,舜華心一橫,現在既已下湖不如就去試試将那蛟珠取了。
不顧反噬,她果斷以夙靈吞噬周圍的瘴氣以緩解黑紋的蔓延,再拿下身後的滅魂,将化龍訣注入其中把滅魂斬發揮到了極緻,用盡全力劈開蛟珠身上的那層瘴氣。
滅魂劍身上的曼珠沙華在夙靈的映照下開的紅豔。
蛟珠身上的瘴氣在被滅魂淨化,鋪天蓋地的瘴氣如雲海般朝岸上席卷而去,趕來的傅玉水和裴秋雨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傅玉水脫口驚呼:“是滅魂劍!”
蕭硯亦是眼底幽深,往前走了幾步,但他看的卻是舜華剛出劍的招式——化龍訣,他當即對身邊的侍衛吩咐道:“燭!等會你去幫阿槿姑娘攔住那些人。”
蕭硯年年來此,燭卻知道他不是為了武林大會,但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王爺不可!”燭跪在地上,這是他第一次抗命。
“皇叔,幫了她你會在江湖樹敵衆多,影響社稷安穩。”蕭妩詫異地看了眼蕭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幫舜華,“若她真是那個祭司,現在還全須全尾地取下此珠,那這裡的人加起來恐怕都不會是她的對手。”
關乎社稷穩定,蕭硯也無可奈何,他将手中龍紋劍狠狠插入地面,罵了一句:“該死。”
蛟珠近在眼前,而舜華觸手可及,她伸手将眼前的金珠握在手心。
與此同時,整片林子中所有的人木在衆人不經意間将自己的根莖從泥土伸出,延伸了去裡湖中。
“既然她是蠱司的祭司!等會兒我們一起就搶了她手中的蛟珠!絕不能讓這東西落入蠱司的手中。”
這些人也是找到了理由,可以名正言順的搶奪她手中那枚蛟珠了,見她拿下蛟珠後皆是躁動起來。
舜華從湖中躍起,随着風雪翩然落下。
事已至此她也沒什麼可瞞的了,在落地一瞬,山峽中的八方所有毒物受令朝湖邊迅速湧來,皆繞開及傅舟桓與沉蝓,朝着其餘人殺去。
少女臉上的紋路已經蔓延至了四肢,一隻毒蛛站在她的肩頭,暗藍的眸子穿着一襲黑衣,冷着臉站在落雪中如不可攀得的兇崖之花。
這隻蠱蛛王是她心血之蠱,所以一般的毒蟲她根本無需刻意煉制,萬毒皆可為她的蠱,這便是苗疆蠱道魁首,舜華大祭司。
山林中的毒蟲雖源源不斷,叫人根本殺不完,雖死傷盡半數人,但依舊有人可以應對,隻是那憑空而起的詭異紅絲卻令人防不勝防。
在那些如曼珠沙華遍地開放的紅絲重傷幾人後,參賽者們開始忌憚起來,退于幾丈之遠。
“沉蝓,沒想到你還與與蠱司勾結!”傅秋水亦是連她的身都近不了,厲色對身邊的那群小輩道,“先抓了那個男的!那個祭司必然會去護着他。”
他們認為舜華和傅舟桓關系不一般,以為找到突破口了,不像此前一般硬上了,打算先拿捏了傅舟桓再逼舜華把蛟珠交出來。
“本事不大,淨使些下作手段。”沉蝓揚起鞭子,“姑奶奶倒要看看誰敢對他動手。”
這次她先行出手了,雷鞭在她手中如疾風甩出,傅玉水亦是運氣凝神,向她揮劍而去。
雷光之間沉蝓如鬼魅般定住了傅千雁的身,接着悄無聲息落在傅玉水身側,一張符燃燼後便将她打去了蟲堆中受毒物啃咬,将腳踩在傅玉水臉上:“傅玉水,從前我讓着你們,那是對你們手下留情。”
她狠狠将傅玉水的耳朵扯出血來:“今日你若敢在這緊要關頭給我再造事端,我不介意讓你成為我入世這些年來的第一道手下亡魂。”
傅玉水慘叫了一聲,而傅千雁被定在原地冷漠地看着自己師父被沉蝓如此折辱。
為了受祖師教導,玉水夫人不過是她的挂名師父罷了,一個被族中嬌慣長成的前輩。
兒時的傅千雁是江湖世家中的天驕,傅玉水雖不是最強者,但卻盡心盡力地教授她,為她尋天下秘笈,珍寶奇物助她成長。
可當年橫空出世的沉蝓打破了這一切,她在半年間便樹敵衆多,無人知她師出何門,一個野路子出來的年輕少女靠畫的一手好符箓和一根雷鞭名噪一時,其實力讓各門各派的長輩都為之忌憚。
至此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個驚才絕豔的跋扈少女身上。
好不容易她死了,世人的關注再次落在了傅千雁身上,那份榮耀在這五年裡又回到了她身上如今卻又要再次被人奪去。
為什麼?為什麼她都這麼努力了,這世上除了沉蝓還有阿槿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