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片濃霧中的樹林漆黑一片，幾隻黑鳥盤旋于上空更是平添了幾分詭異。

吳懷安走在他們前面，舜華雖迫切地很想知道寂明在找什麼東西，卻也不想打草驚蛇。

橫豎都在盤龍峽中，已經告知了僧人，有應長生在若是出了什麼事他跑不掉的。

踏入瘴林後她便有意和其餘人分開，不過終究殊途同歸，有實力的都會在瘴池再次相遇。

在入林的那一刻起，佛陀寺的武林大會便開始了。

有了佛陀寺的山杖，在這濃霧的十幾丈内都能清晰視物，但林中瘴氣和邪祟所生的不同，滅魂與斷水震懾不了這種不是邪祟所生出的穢氣，無法護身。

方怨本就是鬼，所以不受瘴氣影響，舜華與沉蝓身上皆以術法凝出了護身靈罩，但傅舟桓卻空有靈力不會使用，還沒走幾步嘴唇便開始發烏。

舜華道：“此前與林願交手時你不是會撐罩嗎？”

傅舟桓無奈：“但這種避瘴邪的不會啊。”

既然如此，舜華打算像當初在菩薩廟時帶着他走：“傅舟桓，手給我。”

沉蝓快步走他們中間來将他們二人隔開：“别。”

“你帶着他祛煞費力，我這裡有符，傅公子身上帶着我的符就好了。”

說罷她從懷裡掏出一張黃紙畫的靈符，上面寫的字仍然醜的讓人不忍直視。

方怨從玉佩裡出來趴在傅舟桓的肩上，壞笑道：“我，我也可以，幫，幫他，祛瘴氣。”

既然有别的法子那便再好不過，舜華收回了手：“也好”

傅舟桓唇角拉了下去，冷冷地接過了沉蝓手中的黃紙畫的靈符：“還真是多謝沉蝓姑娘的好意了。”

‘好意’二字他咬的極重。

沉蝓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舉手之勞，順手的事，傅公子不必挂齒。”

按理說有瘴氣的地方通常寸草不生，但這裡的萬物生靈長得極好，看來此處瘴氣隻針對于人。

找瘴池很簡單，跟着瘴氣往濃郁處去就能摸索到，舜華問沉蝓：“佛陀寺所處之地為何會有這麼一片瘴林？”

沉蝓道： “因為天下最深的怨與恨都在此處。”

佛家聖地該是最聖潔之處，舜華詫異：“什麼？”

“曆經磨難方能得道。”沉蝓嘴角勾起一抹嘲諷，“佛陀寺僧人們所修為佛道，但人怎麼可能一開始便能無欲無求不受世間紛擾呢？在那些磨難下是受不住道心的，于是他們便将惡念剝離自身。”

“這件事在修真界司空見慣，大家心知肚明，佛陀寺的僧人們也不在乎，這些年來武林大會的參與者也都會有意避開這些瘴氣，但沒會人去探究這些瘴氣來源。”

越深入這片林子，瘴氣愈加濃郁，沉蝓給了傅舟桓數十張黃符很快便沒用了，便由方怨在他的肩上為他祛瘴。

舜華不由地有些煩躁起來。

傅舟桓一直看着舜華，臉色越來越沉，終于忍不住道：“阿槿，你的脖子上有東西。”

“嗯？”舜華将斷水取下，透過劍刃看到自己脖子上的東西。

脖頸處有一道延伸而來跳動的黑色紋路，這些紋路如同樹紋一般延至兩側銀面之下。

那些脈絡像是鬼紋，但她身上為何會有鬼紋？

舜華臉色難看地止了步，下意識要摘下面具看看臉上究竟如何，卻隻是撫上脖子。

這些紋路出現在脖子上她沒有任何感覺，纖細的手指沿着紋路處慢慢上移，她的眉間越來越凝重，心想，會不會是因為玉霜？

但玉霜是獻祭，被她所選之人并不會被侵蝕，舜華當即用手往脖子上的紋路處劃出了一道口子。

“阿槿！”傅舟桓驚呼，怕她會傷害自己，急忙伸出手來想要制止她。

“無礙，我有數。”舜華将傷口所流下污血放在鼻尖處聞了聞，血液裡的味道和這裡的瘴氣一模一樣。

但她聖蠱相存這麼多年，又會學過化龍訣夙靈等不少術法，為何如此輕易便中了這裡的瘴毒？

空氣中有了血液的腥甜之氣，周圍樹木的軀幹開始迅速變形，電光火石間便枯萎了去，樹幹上長出一張張面目扭曲的剃度僧人臉，眉眼像極了應長生。

周圍環境徒生變故，沒再管脖頸上的東西，舜華取下斷水朝枯木刺去。

被刺中的枯木流出暗紫色的漿液，發出了沙啞如嬰孩般的啼哭聲。

她想起曾在志怪集上看到的一種東西，人木。

但志怪集所言的人木是一棵樹上長了許多腦袋，這裡卻是每顆枯樹上都有個腦袋。

見她如此警惕，沉蝓笑道：“阿槿，不用管這些樹，來過武林大會的人都知道，這片瘴林是應長生的怨念侵蝕山林所化，這些人木算是他種的，沒什麼威脅。”

人木上的臉果然是應長生。

在舜華湊上前想細看一二之時，身後傳來一股殺意，一把帶着青光的劍從濃霧中飛掠而出，徑直朝他們而來。

她輕身躍起，頭也不擡地将這把青劍以斷水打落在地。

偷襲不成，青劍又飛去了濃霧之中。

舜華冷眼輕揮衣袖，無數銀針跟着那把劍一同飛去。

不遠處響起利器相撞的聲音，緊接着一道男聲傳來。

“沉蝓，這次我們傅裴兩家不會再放過你了。”

“今日必将讓你葬身于此。”

隻見天衡山的裴秋雨從霧中走了出來，剛才那把偷襲他們的青劍正握在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