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直在蠱司苟活不知哪天在任務中身死确實不如試一試,她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可以離開的契機,就算無法離開,有了玉霜的力量也能讓她在日後的任務中生還的可能更大。
但獻祭煉化一事對玉霜而言将痛苦至極,她望向玉霜:“你想好了嗎?煉化又多痛苦你該知道。”
靈蠱早已受過非人的痛苦,所以就算被貫穿鬼心灰飛煙滅也不會有痛楚,但是煉化就不一樣了,煉化是對靈魂的再次折磨。
玉霜堅定道:“我在這裡等你就是因為我想好了,等你鏟除蠱司殺了他們,我也算手刃了仇人。”
既如此,舜華也不浪費時間了,道:“去。”
紅色的夙靈蝶密密麻麻落在玉霜身上,似烈焰般灼燒她的靈魂,玉霜痛苦地咬着牙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額前的碎發遮住了舜華的眼睛,她垂頭看着玉霜:“抱歉,把你忘了,沒能如約來你的喜宴。”
玉霜仰起頭,笑的和當初一樣天真熱烈:“沒關系,我原諒小大人了。”
不忍看玉霜被吞噬的這一幕,舜華轉過了身去。
待靈魂要徹底消散的那一刻,漫天的蝴蝶花瓣從天落下,玉霜閉着眼睛解脫般輕聲道:“阿遇,我還能贖罪嗎?”
洶湧的蝶群吸食了玉霜後化作蠻橫的靈力,這些靈力随着一道靈識一同沒入了舜華的體内。
她渾身發燙頭上冒出密密的細汗,當即盤腿坐在地上調息煉化。
從前舜華的術沒食過靈蠱,以往夙靈也吃鬼食血肉,那些力量彙聚在自身她的腦子裡會被混沌的黑霧籠罩,這次裡卻清晰地浮現出玉霜的過去。
曾經對靈蠱的煉成舜華隻知道個大概,這次她在玉霜的魂魄中看到了靈蠱成形的完整過程。
七年前,在在一個春光作序的日子裡,何家帶着聘禮上門同玉霜議親了。
何夫人帶着何遇,拉着玉霜直誇她的好,惹得玉霜的臉上羞紅一片。
玉霜沒有父母,全憑自己做主,自是願意的,但那年她還未到成婚的年歲,所以婚期隻得定在兩年後。
兩家的親事就這麼說下來,當日玉霜便拉着何遇一起去大樹挂上了祈願木牌,許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為了和舜華之間的約定,她将婚期定在傳燈大會前夕,待嫁的那段時間她在家中繡自己的嫁衣,時而捂着嘴偷笑,何遇家在她對門經常帶一些東西的過來看她,紅着臉替她做一些家裡的活兒。玉霜總是眉眼彎彎,笑的幹淨明亮,時不時打趣她的未來準夫婿。
在一個月後,玉霜便去蠱司門口給舜華送喜帖,但無論她怎麼求門口的看守,看守都隻說祭司大人忙于司内事務,從不見客,更不赴宴。
直到最後看守被她磨得不耐煩了,敷衍地收下喜帖,說一定會送到,她才悻悻離開。
不過那天玉霜在離開後依舊沒放棄,她本想翻上蠱司後面的高牆進去同舜華見上一面,結果在後牆下遇見了回司的沉伽。
過去想翻牆入司一窺究竟的人也有,玉霜看起來與以往那些對蠱司充滿好奇的少年人一般無二。
沉伽叫住,她溫聲道:“姑娘,這裡牆都有禁制,你進不去的,過不了多久就是傳燈大會了,那日你便可以進去看看月神像。”
雖然沉伽這些年身量高了些,臉上褪去了當年的稚嫩,但玉霜一眼就認出他是當年同舜華一起來白雲寨的司主。
她本想上前去問詢,卻想到當年舜華和這位司主看起來不怎麼熟絡,貿然行事怕給舜華帶來麻煩。
“不好意思,我這就走。”玉霜隻好作罷,後來每七日她便要來蠱司逛逛,看能不能遇上舜華。
可舜華終年不是在出任務就是在閉關,且她的任務通常很隐秘,并不會從大門走,她們終究是遇不上的。
好景不長,在半年後白雲寨的老寨主便逝世了,由俆緻遠當任了新的寨主。
他與那個被玉霜剝皮挖眼的老者帶着寨裡的修士修行,不到三個月寨子八成左右的人就以他馬首是瞻。
漸漸地寨子中煉的東西越來越邪,經常生出禍端,修士與普通人的關系日益緊張起來。
直到一天夜裡,徐緻遠将寨子裡所有的普通寨民抓了起來,其中就有玉霜。
而何遇的爹是修士,所以全家逃過了一劫。
徐緻遠将這些普通寨民關在地牢裡,讓他們每日吃着溝水三餐,并讓牢房的看守們換着法用酷刑折磨他們,最狠地便是将蠱蟲放在他們體内攪動五髒六腑,幾個老人小孩第一天就身死牢中。
接下來的日子裡,玉霜忍受着非人的折磨,靠着還要和何遇成親的執念,在地牢中拼了命也要活下去。
地牢守備森嚴,她根本沒機會能逃出去,每日以淚洗面,在牆上刻數着日子,不斷向上天祈願,祈求能派一個人來救救他們,何家到底還是個平常人家,她每夜夢中的救世主竟都是舜華。
蠱司在苗疆許多人心中是信仰般的存在,因為無論出了多大的事,蠱司都會派人在第一時間出面解決。
玉霜相信,舜華若是發現她不見了一定會找她的,蠱司也一定不會對徐緻遠他們做的事坐視不理。
在幾天後一個清晨裡,有個女人來了牢中,隻對他們說了一句話:“這個地牢裡,隻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寨民們心知肚明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卻沒人忍心對自己的鄰裡鄉親下得去手,皆想着看各自的造化,誰能活到最後就是誰。
而後的每天牢裡都會有一個人被拖出去殺了,分屍再扔回地牢中。
在無休無止地折磨與恐懼下,終在一天還是有人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