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甄被美人勾了魂,忘了疼,也忘了辱,愣愣地看了一會兒才低聲問旁人:“那是誰家小娘子?真他娘得勁兒!”
他身旁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富商之子錢玉樓及其門客,錢玉樓眯着一雙桃花眼,也打量了許久,帶着些饞意道:“這京中美人幾無你我不識的,瞧她這一身矜貴卻又大膽的裝束,還有這銷魂形貌……在下猜測,想必是南境來的那位郡主!”
“她啊……”李世甄醉眼迷離,唇角卻彎得更深,“這要壓到身下,死了也不虧!”
“榮郡王又說瘋話!”錢玉樓打着哈哈道,“走了走了,喝酒去!”
李世甄被人一步三回頭地拽走,絲毫未曾留意人群中有雙冰冷至極的眼眸,若是把刀,他已被淩遲了幾遍。
那受辱的女子移至嚴瑢身側,深福一禮道:“奴家罪過,平白給大人添了麻煩!大人的恩情,奴家此生恐無以相報……”
嚴瑢回身,瞧見她浮白的臉上掌印未消,講得悲悲切切,有意安撫幾句,又想着榮郡王家裡出了名的污糟混亂,隻軟聲道:“回去吧。”
那女子一時沒動,似是想再說什麼,默了幾息後終是默默離去了。
嚴瑢行至樹下,隻覺眼前的姑娘明媚灼人。視線拂過霜啟和風秀,最後又落回梅爻身上,拱手道:“多謝小姐出手解圍。”
梅爻開口輕軟:“不愧是明察秋毫的大理寺卿,慧眼如炬。”
這聲音聽在嚴瑢心裡,像是花瓣擦過水面,輕飄飄的,卻漾出了道道水紋。
“你的手臂……”
梅爻驚覺他左手袍袖下滲出一道殷紅,細看竟是血。
嚴瑢撫起衣袖,見小臂内側有一道劃傷,正冒着血珠。
“大人還是包紮一下……”
梅爻說着摸出一方素帕,折了折,覆在了他的傷口上。自那日後,她覺得還是素帕用得省心。
嚴瑢一句“不打緊”沒來得及出口,隻好又咽了回去。
看着她輕柔而又仔細地給他包紮,他隻覺她胸前如雪的肌膚有些刺眼,撇開視線,可周遭的幽香還是往他鼻息裡鑽,隻好強自鎮定道:“有勞了,還未請教小姐家門?”
“包好了。”
梅爻擡眸道:“我還要去進香,大人保重。”
嚴瑢道:“這帕子……”
“不是要緊之物,大人處理傷口時,丢了便是。”
嚴瑢看着她袅袅進了内殿,這才遮上衣袖出了真武殿。
這個時辰,沈修妍也該到了。
梅爻上完了香,又求了支簽,還未來及解簽,便有個小道長來清場,聲稱有貴人要來,殿内香客須回避一二。
風秀氣鼓鼓地理論:“沒聽說過神明是一家的神明!什麼貴人如此霸道?”
來此進香祈福的大多非富即貴,小道長見眼前的小姐一身矜貴,生得又灼灼耀目,自是不敢得罪,可宮中貴妃娘娘的旨意也忤逆不起,隻能陪着笑道:“宮中的旨意,還望貴人見諒,左不過半個時辰便好,貴人不若先去觀後竹苑喝個茶,逛一逛,那後園景色也是極佳的!”
風秀想要再說什麼,梅爻阻止道:“無妨,走吧。”
剛出内殿,便聽有人喊:“郡主請留步!”
來人聲音尖細,微微躬身,腳步輕盈,像個小太監。他走近了施禮道:“郡主,端王爺在觀後品茗會友,聽聞郡主也來了鳳山,特叫奴才來請,不知郡主是否方便移玉步一見?”
李晟的性情梅爻并不喜歡,可他畢竟身份尊貴,自己又欠着他一個人情,到這兒來的不外乎祈福會友,也不好拿旁的理由搪塞,便道:“請帶路。”
道觀後的竹苑的确是處妙境,修竹蘭亭,溪水潺潺,鳥鳴啾啾,曲徑蜿蜒通往各處别院。梅爻被引至茂竹白石後的一處清雅别院,還未進門已聞絲竹之聲,及至院中,大片芍藥開得妩媚,其後是間古樸竹舍,内有絲竹宴樂之音,倒是個風雅之地。
梅爻沿石徑拾階而上,一眼便瞧見了屋内居中而坐的端王李晟,以及他右側酣然半卧的榮郡王,李世甄正一手執杯,一手扯着美人一條帔子,似要灌美人酒。左側之人正是在真武殿将李世甄勸走的那兩位,她不識得,想來也是同類中人。
見了此番場景,梅爻愈發不願久留,隻想着打過招呼便尋個借口離開。
屋内衆人卻似得償所願般齊齊迎了出來,李晟帶頭笑道:“文山郡主賞光,蓬荜生輝,郡主快請!”
醉醺醺的榮郡王扔了杯子,腿腳拌蒜地也朝梅爻晃過來,卻是一腦袋往她懷裡紮去,被李晟一把揪住了後脖領!
李晟冷着眉眼招呼身後婢子:“扶榮郡王去醒酒歇憩!”
扭頭又對梅爻道:“榮郡王貪杯失儀,郡主勿怪!”
寒暄幾句後,李晟親自把盞銜杯,遞到了梅爻跟前。
小太監明明說是品茗,可眼下杯中卻是酒,且有個已找不着北的。梅爻執杯道:“殿下雅趣相邀,實乃榮幸,隻是我還約了幾位閨友,在此敬諸位一杯,願諸君盡歡愉、皆勝意!”說完便一飲而盡。
李晟存了留人的心,見她要走,正待說些什麼,卻見被扶走的李世甄又晃了回來,紅着一張臉肆意打量梅爻,笑嘻嘻道:“都言虞族能歌善舞,郡主貌若天仙,不知會否春莺啭巢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