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祁肆再次睜眼之時，輪回門中的風刮在身上的痛，似乎還能感受得到其餘威。她看見郁風與另一位仙君正在拼命破壞陣法，可陣法中的人依舊睜開了眼。

劍生死死護着依舊昏迷着的宿鸢。宿鸢身後躺着李棋，倒是清遠與顧妄二人，不知所蹤。

祁肆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早沒了紅光。陣法中的人已恢複了模樣，那人身着靛青衣衫，眉眼間英氣十足，正是那進了輪回門，失蹤已久的辛肆神君。

祁肆心道，郁風應是開心的，他找了那麼久的神君，如今複活了。

祁肆緩慢起身，不知是不是被顧妄結界抽走的力氣的緣故，她拿起身旁的除魔劍，竟覺得比往日更重些。

輾轉這麼久，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到底是宿鸢撿到的孤兒，還是那辛肆神君的一絲殘魄，她到底又為何到了這世間？

祁肆走到劍生身旁，渡了些修為給宿鸢。宿鸢睜眼後，看了眼前的場景，又拾起自己的白發，眼有疑惑：“劍生，我這是怎麼了？”

不等劍生回答，那邊陣法已消。

辛肆自陣法中央緩緩而來，她在郁風與南宥之間看了看：“冥王？這是何處？”

郁風臉帶頹氣，他沒回答辛肆的話，隻心疼地盯着祁肆看。

祁肆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理不出個所以然。

南宥道：“神君方醒，可先回天庭。”

郁風方才用了不少修為，卻依舊阻止不了辛肆的複活，他幾步走到祁肆身前，面帶擔憂：“你可有不适。”

祁肆沒什麼表情，聲音平淡：“郁風，你覺得我到底是誰呢？”

郁風心上一緊，不等他說話，耳邊便想起南宥的聲音：“辛肆複活不是小事，先回天庭。”

祁肆聽不見南宥的話，盯着郁風等他回答。

郁風将明珠留在她身邊道：“我得回趟天庭，讓明珠護着你，你等我好嗎？阿肆。”

阿肆......有人也這樣叫過辛肆，郁風是在叫辛肆還是自己，祁肆一時間無法判斷。

郁風即使再有不舍，也不得不先回天庭。三人轉眼間便消失在了原地。

祁肆怔愣地盯着幾步之外的墳冢，不自覺想要靠近。

“祁肆，”宿鸢叫住了她，“我們......先回去。”

祁肆停下腳步，沉默了許久才道：“走吧。”

祁肆托起昏迷的李棋，不禁問道：“為何要帶他來？”

“傍晚時，是他最先想要往這裡走，我才将他敲昏的。”宿鸢道，“等到我也有反應時，便帶着他，怕留他一人會出事。”

祁肆聲音發冷：“李棋......又到底是什麼身份呢？”

郁風回了天庭，此刻三人連帶着天帝，都在玉京府内。

辛肆在笑：“好久不見了，風于。”

“久違了，辛肆。”天帝道。

辛肆環顧着周圍的景象，不禁感慨：“玉京府還是老樣子。”

郁風道：“天君，神君複活，接下來該如何？”

郁風神情依舊肅穆，隻是言語之間顯得有些着急，南宥悄悄拉了拉他垂在身側的衣袖，以此提醒，卻并未能阻止郁風。

郁風繼續道：“清遠須盡快找到。”

天帝對着辛肆道：“你認為該如何？”

辛肆道：“人得抓。清遠究竟抱着什麼心思複活我，尚未可知。得要活口。我先去一趟冥界。”

郁風不自覺皺眉。

天帝道：“慌什麼，你就呆在天界。”

“你懷疑我？”辛肆問道。

“謹慎而已。”天帝說完，接着道，“郁風、南宥你們先去找清遠的蹤迹。”

郁風二人領命後便快速離開了天界。

此刻玉京府隻剩下辛肆與天帝。

一陣沉默後，天帝率先開了口：“多年不見，一見便慌着去找未一？”

辛肆看着天帝沒說話。

“别用這種眼神看我，你二人之事，并不是我有意窺探。未一離開之前告知我的。”

辛肆皺眉：“為何？”她與未一之間的交往，從未與他人透露過。

“他離開之前，窺探了你的未來，想讓我阻攔你。”天帝說完，似有些無奈，“可我沒攔住。你如今複活，修為并未探查清楚，清遠是否在你身上動了手腳，未有定論。還是呆在天界的好。”

“你想軟禁我。”

天帝道：“你從前不會如此尖銳。”

“尖銳？若是筚真消失，你還會如此鎮定嗎？”

天帝并未直接回答，隻道：“辛肆不會，但辛肆神君一定會。”他略過辛肆，看向玉京府外，“你是修來的神仙，嘗過七情六欲的，又還執着什麼？從前未一管着冥界，生死輪回當是看得清楚，卻執着于你，即便卸任後也在為你籌算，連個散仙也不願做。他是頭一次曆經情愛，心有不甘便罷了，你又何必拽着不放？”

辛肆看着天帝，堅定道：“我與他乃知交好友。”

天帝也看她：“我與筚真亦是知交好友。”

辛肆沉默片刻後，似是妥協道：“郁風已将事情全部告知，我要去一趟黃州，你留一道禁制給我......”她有些落寞地繼續道，“一道去不了冥界的禁制。”

天帝擡手施法：“你如今修為不穩，情急之時，劃破中指，會有人來助你。”

辛肆點了點頭，正準備離開，天帝叫住了她：“你入輪回門後，神魂散盡，幾乎全數入了人間，或為俠者、或為醫者......人間除魔人也應運而生，所以他們身上皆有你一絲殘魂，你此番複活，助力最大的是那兩代除魔人身上的殘魂。

“不論你入輪回門是為人間也好，是找未一也罷，但終究是給人間助力，功過相抵。至于其他的，我想應當不會有懲罰書簡遞到我的案牍之上。”

辛肆回頭看他，誠摯道謝：“多謝。”

天帝看着她離開，心道：“真是跟當年走得一樣幹脆。”

這句話卻始終沒有問出口。

四人回了院子後，都沉默着不說話。劍生幾乎寸步不離地照看宿鸢。

祁肆漠然地看着他們，眼神似又落在他處，空落落地無法聚焦。

成硯着急走了出來，見三人神情不佳，卻無大礙，便放下心：“郁公子呢？”

劍生與宿鸢不約而同地看向祁肆。

祁肆回神：“他......他沒事，你不必擔憂。”

“那便好。”

劍生似是想起什麼，開口問道：“成公子，覃姑娘這幾日可有聯絡你？”

成硯疑道：“師姐？并未，怎麼了？”

劍生挑明道：“幕後之人指認這起死回生的方子是玄門大弟子所造......”

“不可能！”成硯打斷道。

“我并非認為覃姑娘有害人之心，隻是擔憂她被人利用。”劍生道。

成硯皺眉：“不會的，師姐見過這方子，若是她曾開的，她不會全無印象。”

“那便奇了......”劍生思索道。

祁肆道：“不會是覃沨，成硯你立刻修書一封，将此事告知覃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