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祁肆趕到地方時，見一青衣男子正與一妖纏鬥，男子明顯占據上風。

也是在此時，除魔劍有些蠢蠢欲動。

不及祁肆出手，那男子便收了那妖，男子欲走，被祁肆叫住了：“郁風。”

青衣男子應聲回頭，看清來人後，放下戒備緩緩道：“祁姑娘？”

祁肆疑惑：“是你？”

樂浲笑了：“祁姑娘，看起來有些失落啊。”

祁肆沒理會對方的調笑，上下打量了他：“你這衣裳有些眼熟。”

“是嗎？祁姑娘怎會在此處？”樂浲拂了拂衣袖，突然想起郁風似乎也有件青色衣衫。

祁肆忽略玉镯的感應，隻道：“豐都有魔王現世，故來此一探。”

“魔王？祁姑娘怎知曉？”

祁肆大方地晃了晃手中的除魔劍：“劍有警示。還有，方才你捉的妖有魔氣。”

“是嗎？多謝祁姑娘提醒，在下還有要事，告辭。”樂浲道。

祁肆颔首。

随着樂浲的離開，祁肆玉镯的光也漸漸淡了。

玉哨怎麼在他身上？

祁肆顧不上心裡那有些煩躁的感覺，方才樂浲捉的那隻妖身上的魔氣可不低。

豐都地界的是否還有其他妖？他們又是否沾染了魔氣？祁肆身上的傷已無大礙，如今守株待兔也未嘗不可。

除開除魔劍而外，除魔人本是有些尋魔的法子，可祁肆在腦海中憑着感覺思索了許久都想不起是什麼法子。先前在妖界，覃沨将無量尺借給她，她本以為自己的過往總算能窺得些許，可如今過了這麼久，自己依舊是老樣子。

無量尺似乎對自己而言也沒什麼用。

祁肆回城後，租了個院子，白日出去挨戶排查，晚上便在院裡放些吸引妖與魔的東西，等着對方上門。

就這麼又過了十幾日，收效甚微。城中人家戶已排查了大半，均無異常。

祁肆今日查得有些晚，等回去時天色已黑，還未到院門口，便察覺到裡面有人。對方氣息溫和，可祁肆依舊警覺，她沒從正門進，自院牆處翻了進去，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院角的樹叢中。

祁肆是沒想到能在這裡看到郁風的。她在看清來人後，自樹叢後走出。

“法子笨了些，也算有用。”郁風轉過頭看她，看起來對祁肆的出現毫不意外，他嘴角噙着笑，“除了除魔劍，除魔人都沒其他尋魔息的術法了嗎？”

“忘了。”祁肆不自覺有了些笑意。

郁風打趣道：“除魔人的看家本事，也能忘？”

兩人此刻的寒暄，像極了多年不見的老友，祁肆不可置否地笑了下，轉而道：“冥王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郁風臉上不顯，心下突然升起了些許戒備：“如何知曉的？”

祁肆坐在了院子裡的石凳上，神态自若：“能一聽辯萬物的，世間唯有冥王坐騎，谛聽。”

“什麼時候發現的。”

“進妖界前。”

祁肆在天道宮藏書閣知道的，她當時并未查到郁風的身份，隻查了谛聽的。她原本認為郁風隻是碰巧與谛聽同行，可想起在魔宮，谛聽與郁風相處的狀态，郁風是冥王的可能性太高了。不管他是不是冥王，但他肯定是冥界的人，既不是魔了，祁肆對他的戒備自然降低了。

祁肆盯着郁風，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竟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些贊賞。

郁風回想了一下進妖界前，兩人在天道宮，她又進了一趟藏書閣，心下了然，點了點頭：“聰明，知道去查一查。”

祁肆沒再繼續，似乎說那句話隻是想讓他知曉，自己已經知道的他身份了。她轉而道：“前些日子，樂浲收的那隻妖身上魔息太重了，你有查過嗎？”

一隻妖在人界的地盤上，魔息暴漲，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新魔王降世。

郁風沒直接回答她，說起了另外一件事：“妖界有個花妖叫螢火，十分喜愛人界，一生都在為能轉生到人界而努力，最後她成功了。卻被妖王惡意換了命格。”

“冥界對于轉生有相當嚴苛的流程，一旦命格被偷換，被偷換的那人便如同立于人界與妖界之外，到此，你說她會成為什麼？”

祁肆肯定道：“魔。”能經過冥界的，必定不可能是天界神仙的轉生。

超脫三界之外，便成了魔。一旦成魔，便瞬間站在了世間的對立面。無論是否作惡，十惡不赦，魔性難改這類詞便一輩子跟着。

祁肆對此，頗有微詞。

“所以這新生的魔王，是花妖螢火？”祁肆道。

“是。樂浲會來豐都，也是因為螢火還是妖的時候，最喜歡的便是這裡。”

“可如今除了那日帶有魔息的妖而外，我并未發現有其他異常。”

郁風笃定道：“她肯定在豐都。”

祁肆聽這話，直覺郁風這次會在這裡呆些日子，直到找到螢火為止：“城内已清查大半，明日再接着查吧。院子裡有多的房間，你挑一間。”

郁風挑了挑眉，似乎對祁肆的安排有些意料之外，他原本并未打算在這裡住。

祁肆見他有些猶豫，笑道：“大晚上過來，難道不是要一起找螢火的意思？”

祁肆這話将郁風問懵在當場，他确實是這個意思，如此可增進兩人的情誼，樂浲說的曲線救國，便更有可能實現。但這話被祁肆帶着調侃的意味說出來，總讓他覺得有些不尋常，放眼整個冥界，就是樂浲也不會這樣跟他說話，頂多不輕不癢地嘲諷幾句。

祁肆突然又想到什麼，直接道：“那玉哨為何會在樂浲身上？”

郁風回神解釋道：“那日清晨他太過慌亂，拿錯了衣裳。他也有件青衣。”

他沒貼身帶着。

“怪我沒貼身帶着？”郁風又恢複了往日的神态，十分體貼地問道。

心裡的話就這麼直接地放在明面，祁肆有些窘迫，心裡有個聲音在質問，他為何要貼身帶着？

對啊，他為何要貼身帶着？

為何自己會認為他就是貼身帶着的？

祁肆突然不想繼續這個談話，神情頗不自然地轉過了頭，扔下一句房間自己挑，便回房了。

郁風嘴角噙着笑，随意挑了個房間進去，房間内的布置十分簡單，因沒人住，有些薄薄的灰，郁風施了個決打掃幹淨後，便開始打坐。他能察覺到祁肆半夜又出去了一次，整整四個時辰才回。

她出去幹嘛了？

接下來的幾日，兩人合作，将剩下的半個城清查了，依舊是未見異常。

剛過晌午，兩人查探過城西的亭子無果後，回到了院中，兩人已經排查範圍又擴大了一圈。

“你連着幾日，半夜出去，為何？”郁風問道。

祁肆道：“子時以後，有些魔會異常活躍。以防萬一。”為此，祁肆已經許久沒睡過好覺了，城中排查已經結束，又有郁風在，她不免有些放松，困意如潮般襲來。

她勉強打起精神：“你守着，我睡個覺。”祁肆說完便趴在院裡的桌上。

竟不打算進屋睡嗎？郁風低聲喊了她：“祁肆，回屋睡。”

桌上趴着的人沒有回應。

“祁肆......祁肆......”郁風又低低地叫了幾聲。

祁肆被人打擾心有不快，嘟囔道：“别鬧，郁風。待會兒還要去城東......”

這麼累嗎？以前她都是怎麼過來的？也像現在這樣随意找個地方便不設防地休息嗎？

不對，郁風想起兩人在去妖界的路上，祁肆睡覺都會設結界。

已經開始信任我了嗎？

想到此處，郁風嘴角帶着笑，沒再繼續叫她，隻是彎腰将她抱回了屋裡。

祁肆再醒的時候，已經傍晚了。自從來了豐都後，她便沒睡過這麼踏實的覺了。對于自己在房間醒來這事兒，她也沒過多探究，多半是郁風帶她回來的。

祁肆在院裡坐着醒神，順便重新梳理了一下這幾日的查訪結果，回想一下自己有沒有疏漏的地方。

梳理到一半，院門被叩響，她開門便見到了應當不會再見到的阿影，她身後還跟着一個身穿官服的男子，看樣子像是衙門的人。

那男子壓着不耐，例行公事道：“你叫祁肆？”

祁肆點點頭。她疑惑地看着阿影，對方依舊是兩人分别前的打扮，隻是低着頭不敢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