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浸透了層層樹木,一排排屋瓦在夜色中冰冷如凝霜。樹影在地上堆得隐隐綽綽,好似纏繞得分不開。
許是玥兒步伐太輕,亦或是南宮昱太過陷入曾經的回憶,總之,他并未及時察覺玥兒的靠近,待回過頭時,人已立在身後。
日光也照不透的眼陡然就亮了,甚至閃過火焰。收起眼底情緒的瞬間,墨眸盛滿情意,南宮昱将她攬入懷中,鼻尖蹭在細膩的脖子上,語氣低柔:“如此深夜,你怎會到我這裡來。”
原本二人成婚前的這幾日,按習俗不該見面,但玥兒仍專門挑了夜深人靜後過來,怎能令聽牆角的人不感慨,林言和軒轅明夕連歎息都很同頻。
“我想你了。”
玥兒眉眼彎彎,旋即捉過攬在背後的手,溫柔地将他的指頭掰開,凝視着掌心紅腫的掐痕,向來八風不動的眼掠過絲疼痛,她安靜地掏出疏玉膏,往他掌心上細細地抹開。
南宮昱凝視着光潔的額頭,眼底落滿星光,嘴唇蠕動着,好似極想說些什麼卻遲遲沒蹦出隻言片語。
“顔顔,你曾預料到阿昱會真心鐘情于玥兒麼?”
大概是睹景思人,林言心頭一酸,好似吃了許多山楂。
莫顔已不知扯了多少片樹葉,語氣漫不經心:“是否預料又何妨,無論他如何待玥兒,他絕不會背棄我。況且情意易逝,義父曾對我母後癡心,也不過眨眼雲煙。”
這話意圖明顯,情在有些事面前不值一提。
林言本欲提軒轅明成,臨了卻将它塞回嘴裡,轉而道;“可阿昱和他父親不同。”
“有何不同?”
“他不屬于暗影閣,況且也不屑暗影閣,”話了,林言砸麼着如此說貌似不大好,又補了句:“哦,當然,我并非看不起暗影閣,裡面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像你,我是極佩服的。”
扯了太多樹葉,指尖便沾了青汁,莫顔并未表現出絲毫不悅,道:“哦,你倒是比我還了解我弟弟。”
這是林言頭回聽莫顔說“弟弟”這兩個字,雖然很輕,但她明白其情很重。
風月無聲,樹影沉默。軒轅明夕注視着玥兒柔潤的側臉,南宮昱閃着光的雙眸,那個不懂情的冰川已被暖陽捂化,而即将來臨的大婚,真不知是對誰的殘忍。
或許是所有人.....
亭子裡微微泛着熱氣,玥兒認真擦完藥膏,旋即仰頭,眼底的紅順着香霧飄出,點綴在臉頰。
深情凝視間,南宮昱滿腹的話終是沒能跳出,最後悉數化作纏綿的吻,如夏日急雨般落下,每一滴都帶着迫切。
見莫顔跳下樹往回走,林言喊道:“顔顔,你就回去了麼,不等着給阿昱解毒麼?”
“不得回去拿藥。”
話音剛落,一道飄逸的身影便擋在跟前,林言心頭一緊,苦澀好似生滅的浮夢碧落,瘋狂地生長,她壓抑着渴望,魂體發燙。
莫顔卻并未擡頭,她微側身拉開二人的距離,愛搭不理道:“你也學會攔人了。”
軒轅明夕緊扣掌心,抑制着思念帶來的緊迫,竭力平複着心緒:“人都會變。”
臨近十五,銀盤正亮,莫顔朝回走,目光快速劃過他的臉:“别跟着,僅有那一次。”
閃過的臉讓林言來不及回味,她身子不受控地抖成了篩子,她想見他,瘋了似的想吻他,可她不該如此,她抓過一朵結成冰晶的浮夢碧落貼在心口,以此來減輕渾身的灼熱。
可那飄着若有如無白蘭的氣息,卻重重地在心口抓着,她不得不點住氣穴來穩住自己。
明月,夜色,思念,情蠱帶來的熾熱在清水眼來反複叫嚣,即便有月心劍,即便有加藍,軒轅明夕心底的渴切卻如同野草瘋長。
一陣風來,帶着刺骨的涼意,軒轅明夕随手将風擋住,他知道林言能看見自己。
那是曾為自己擋過刀的左手,差點被廢掉的左手,盡管已完好無損,卻讓林言每每看向時仍覺心痛,有如爆炸聲轟隆地響在耳邊,眼淚再也無法抑制的奪眶而出,她向上望去,在朦胧的視線中再度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臉!
四目相對間,風住聲消,天地無聲,春水眼滾下熱淚,軒轅明夕成功了,他真的再次見到所愛。
千言萬語都化作滾燙的吻,在唇舌的反複描摹間訴說着極度的思情。
滿樹的黃葉在秋風中摩擦,于洞口發出“沙沙”聲,琉璃燈在嶙峋的怪石上投下昏黃的光,落下的影子與石頭下的花草交纏在一起。
軒轅明夕托着她的後腦勺,林言整個人挂在他身上,在白蘭肆虐間早已不醒人事,明明置于水中,卻好似缺氧的魚。
好似下過一場淋漓春雨後放晴的天幕,她眼底的霧氣漸漸消失,指尖還閃着浮夢碧落的藍。
呼吸仍帶着情動後的紊亂,林言心知快撐不下去,從喉嚨裡艱難地喚了聲:“明夕,快些。”
時間太過倉促,軒轅明夕哪裡能如此快,情蠱帶來的熾熱幾乎要将他點燃,意識混亂間,他隻得不斷重複着:“阿言,我愛你。”
遲來的表白終在動情時說出,盡管前路未知,盡管不知是否有圓滿的結果,可他終壓不住内心的烈火,他也相信自己定會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