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貼近,相擁,如同一尾自在的魚在水中嬉戲,探尋,往深處遊去……
河傾月落,晨光初露,大地還沉浸在安甯之中。
林言動了動眼皮,擡眼一看是熟悉的罩簾,原來她已回來了,正欲起身卻感到腰間略沉。
意識瞬間清醒,鼻尖傳來熟悉的氣息,她不可思議地轉過身,凝視着近在咫尺的睡臉。
如此近,這是真的嗎?
林言擡起手,輕柔地觸碰着他的眼,昨夜之事曆曆在目。
他怎能将自己抱回來,還睡在一旁,他想做什麼?或者說難道月心十式練成後他已能解開幻術,如今他看到的就是莫顔?因此他最近才會總無法控制情蠱?
“醒了嗎?”
軒轅明夕凝視着她,一手繼續搭在她腰間,不願離開,或者若她問起來,他甚至想坦白心意。
他總事事隐忍,可若在事情未完成前他便再無法見到她,那麼他為何不能在當下就告訴她自己的心意。
隻是雖然這麼想着,軒轅明夕卻并未真正下定決心,總還存有顧忌。
那樣深情的目光明明就是在看自己,林言下意識地摸了摸臉,又忍不住那熾熱的燙,繼而轉過身,望着風中輕輕擺動的流蘇。
其實自她能控制情蠱之後,她對他的渴望便就不再隻是因為欲望。她當過很多奇怪的動物,對人的身體,男歡女愛其實并不在意,她過往也并非矜持,而是無法放下心頭的執着。
可無論如何,情蠱都存在,她都還在,而事情已發生,她沒辦法再去逃避,也不想再總如此糾結。
見她沒說話,軒轅明夕一手撐着,指尖把弄着她的青絲:“你又在想什麼?”
林言側過頭,一眼卻看到他袒露的胸膛,上面還有着清晰的紅痕,她伸出手,将他的衣服攏起來。
見她仍未答話,軒轅明夕捉住她的手:“你怎麼了?”
“天快亮了,你還不走嗎?”
沒聽到想聽的話,軒轅明夕心下竟有種難以言明的酸楚,她如今變得愈發冷靜,卻反而讓他更懷念曾經活潑的她。
他擡起她的下巴,忍着疼痛:“你不問緣由嗎?”
“昨夜是月圓之夜,我明白。”
“你明白什麼?”
見他不依不撓,林言真想立馬去照照鏡子,看看這究竟是不是莫顔的臉。
鼻尖全是他身上的氣息,即便沒有白蘭,也讓人心發慌。
林言拿下他的手,垂眸道:“沒有情蠱,沒有莫顔,我們之間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說完,她轉過身往裡縮去,然而卻頃刻間被拉回懷裡。
軒轅明夕将頭抵在她肩膀上,從後緊緊地環抱着她,牙齒好似要被咬碎。
無淚劍差點沒将劍腦袋垂到床邊,啧道:“不是要珍惜當下嗎,倒是說呗。”
加藍接了嘴:“小夕夕向來顧大局,答應之事從不輕易反悔,他能說得出口才怪。”
“丫頭也真是,她不是那麼能猜,怎就從不猜猜小夕夕的心意呢,啧啧啧。”
“小言言不是不猜,而是不敢猜,哎喲噜。”
能如此被他抱過,林言認為即便離開也無憾,她忍住眼眶的熱意,強裝鎮定:“加藍說情蠱在月圓之夜會很厲害,如今你身上的蠱毒既清,想必日後該是……”
“正常了”三個字,還未出口便被淹沒到柔軟之中。
軒轅明夕用力地吻着,好似帶着委屈,甚至咬了她的唇一口,才微微擡起頭。
雜亂的呼吸間,他目光灼灼:“加藍沒告訴你,情蠱相合之後會難以克制麼?”
林言唇上還殘留着他的甘甜,方才他的吻竟如此霸道,而他看自己的目光又怎會……他就好似變了個人。
她想起身,卻被他整個壓住。
林言有些慌神,可沒人告訴她這樣的事,喉頭動了動,她迅速捧住他欲向下的臉:“軒轅明夕,你醒醒,你怎麼能被情蠱控制呢?”
軒轅明夕覆蓋住她的掌心,聲音無比蠱惑:“為何不能,我也是個凡夫俗子。”
“你,你不是……”
“如今你還覺得我是個正人君子嗎?”
軒轅明夕也不曉得自己為何要說氣話,但他就是忍不住地想對她說些什麼。
林言一邊掙紮着,一邊保持着理智:“君子就是君子,以前是如今也是,可你不該被情蠱控制。”
聽她還這麼說,軒轅明夕的心愈發搖晃得厲害,他的手徑直往柔軟處摸去,在感受到她發顫的瞬間咬住耳垂,帶着惑人的笑:“可我不想控制。”
他說不出愛,隻得借着情蠱之名來愛她,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變成這樣。
林言身子一緊,她想掙開,卻好似溺入深淵……
待她再度醒來已是過午,若非渾身的酸疼,她有些疑心自己先前是在做夢。
掙紮着起身後,林言站到鏡子前,身上的紅痕提醒着她發生過何事,而這張臉卻仍如此平凡。
洗過一把臉後,她總隐隐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
指尖在石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腦海裡浮現出許多畫面,曾不被注意的,或者說從未想過的答案就那麼浮現在眼前,令人難以置信。
林言圍着桌轉來轉去,差點要把頭轉暈才坐下,她好不容易克制住内心的狂喜,喚道:“加藍,我有些事想問你。”
老鳥剛打算現身,就被白鸾一翅膀短住:“老頭子,說不得噜。”
“放心,我有分寸。”
加藍撲棱着翅膀落下,藍羽閃着光華。
林言一把捧起,親了親它的小圓頭,竭力克制着心下的顫動:“加藍,這幻術是一直在嗎?”
“是的噜。”
“那他看見的臉?”
“和你看到的一樣噜,”加藍吸着花露,答得悠哉悠哉。
聽罷,林言腦子一瞬轟鳴,久久方才歇下。她疑心軒轅明夕看到的是莫顔的臉,也以為他口中的“阿顔”是莫顔的顔。
可天光未亮時,他卻一遍一遍地呼喚着“阿言”,并且執着地讓自己回應,直到她“嗯”聲時,他才停下啃咬,轉為溫柔的呵護。
可既不是莫顔的臉,又是自己,他為何一定要自己回應?
答案呼之欲出,林言難以置信,秋風微涼,可她背上卻冒出了汗。
她渾身哆嗦地問道:“那他……情蠱發作時他不清醒?”
隻有這個解釋了,以前林言被情蠱控制時便不清醒,隻想親近他,可那時候,即便她神智不清也曉得渴求的人是誰。
加藍自然清楚她發現了什麼,其實這件事她本該早些明白,畢竟在外人看來,自家主子表現得也挺明顯,隻是人往往身在廬山便不識其面,況且她還先入為主的認為軒轅明夕喜歡莫顔,因此一廂情願地誤解,也算在情理之中。
而軒轅明夕縱然克制,也承諾過莫顔,但情之一事于人本就難以隐藏,況且還是在情蠱發作,愛欲最濃之時。
先前它們都以為,或許林言會一直一葉障目,竟是沒料到竟會突然開了竅,加藍并不想她又被困于猜測之中,況且它也想看看她接下來會怎麼做。
因此它道:“他很清醒。”
雖隻有四個字,卻擲地有聲,将林言的最後一絲懷疑也砸碎,他清醒的,他卻要自己回應,也就是說他清楚自己是誰,不是莫顔,而是她啊!
他口中的“阿言”竟然一直是自己……
曾經那些紛擾的猜測在頃刻間粉碎,在柳澤山莊他總凝視的目光,他突然的出現,他望向自己的眼神,他無法克制的欲望,甚至在她昏迷時那模糊的記憶,通通浮現出來。
他抓着自己的手,他說情蠱發作會有性命之憂,他眼角的紅痕,原來都是為了自己,他克制的愛都是為了自己!
怎麼會,她怎會未曾察覺。
眼淚如瀑布飛落,臉崩得緊緊的,林言咬着牙,在秋風吹落的樹葉中,卻如一朵綻放的春花。
她多麼幸福,原來自己所愛之人一直愛着自己,她們之間所有的關系并非因為情蠱之欲,而且彼此相愛。
淚水順着藍羽滑落,濺出一團團光圈。
加藍也沒攔着,待她終于哭完了,才拿翅膀摸了摸她的手。
林言又哽咽了一會方才停下,她吸了吸鼻子,哭聲中帶着笑:“加藍,我是不是太笨了,怎麼會到如今才明白。”
“哪有,小言言很聰明,隻是你們凡間的情确實很容易令人迷茫,你如今能察覺也挺不錯。”
她接受得很快也有些出乎意料,以無淚劍所言,她一直沒辦法看清軒轅明夕的愛,也是因為她曾生而為人的自卑,認為自己配不上對方。
但此刻,她内心并未有自卑,有的隻是化不開的愛。
加藍對此很滿意,她總是出人意料,或許這一次真的有希望。
而林言明白軒轅明夕的愛之所以能坦蕩接受,也是因這月餘來她大部分時間都在獨自思索,從一個念頭的升起,情緒的低落到接受它,反反複複間她領悟了許多。
也将前九十九次與這次重為人的經曆統統梳理過一遍,也就是說,如今的她已是輕舟已過萬重山。
她不再認為自己好與不好,而是隻看到當下,她愛着别人,有人愛着她,就是這樣。
在極度的喜悅之後,林言也漸漸冷靜了下來,雖然她們兩情相悅,可軒轅明夕卻并未提及愛,她想這其中定然存在什麼,或許是莫顔醒來那日他們說了什麼,否則他不會這樣。
她相信他定有難言之隐,如此一來,她自然不能主動開口讓他為難,她可以等待。
林言攤開雙臂,深深地吸了口氣,心中的堵塞全部消散,她望着碧藍的天,心情暢快,盡管他們間無法言愛,那又有什麼關系呢。
她無論做什麼,都不會令他誤解,而且還有情蠱在,大不了就找個借口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