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落在大紅的琉璃瓦上熠熠生輝,明瑤坐在樹下看着水中嬉戲的魚兒,神情有些發怔。
她本是來攬華宮見狄妃,眼見日頭漸漸西斜,狄妃卻遲遲未歸,她焦急地起身往門口走去,眺望了好一會才迎來架攆。
明瑤趕緊迎上去将人扶住:“娘娘,您可算回來了。”
“恩,”狄妃臉上挂着疲憊,又輕拍了拍她的手,示意不要擔心。
天邊飛着些黯淡的雲,黑夜還未完全降臨,狄妃坐在花亭裡,神色間有些郁郁。
明瑤為她盛了一碗碧玉羹:“娘娘,先吃些東西吧。”
“好,勞瑤兒挂心,”狄妃小口地吃了會,又歎氣般地将玉勺放下:“我今日從榮妃那裡出來後,在回來的路上又被雲妃喚住,是以才回來得如此晚。”
聞言,明瑤的眉頭微微攏起:“她們都說了些什麼?”
“無非就是暗示我讓夕兒快些做選擇罷了,在這波谲雲詭中,他好不容易才遊離在勾心鬥角之外。唉,原本他隻是個棄子,如今竟成了打破平衡局面的關鍵,說來也實在有些可笑,”狄妃面上挂着無奈,但更多的是憐惜。
盡管軒轅明夕行走江湖用了幻術,但卻還是走漏了風聲,加上他又是神醫唯一的徒弟,因此在北夏國,他在民間頗有仗義的美名。
事已如今,明瑤也隻得安慰道:“娘娘,公子既已卷入這場紛争,斷不可能再逃避,您何不放寬心些。他吉人自有天相,況且還有南宮少主與九公主相助,此次定能順利脫身。”
宮牆外時不時傳來侍衛巡邏的叮铛佩響,聽來一片肅然。
狄妃歎了歎:“自巍夷山莊回來後,陛下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他們又怎能不急呢?”
談到烨帝,狄妃眼裡滿是柔情。這二十年來她母子二人能安然無恙,她明白那個看似寡情的男人已盡力。
烨帝病危,太子卻遲遲未立,軒轅明成與軒轅明都勢力相當,為争奪儲君之位,兩軍對峙勢必傷及無辜,在時局動蕩時,人命最是珍貴,卻也最不值一提。
明瑤想到軒轅明夕即将面臨的選擇,心暗自發緊。
月光清冷地灑在湖面,狄妃收回悠長的視線,輕抵額頭:“瑤兒,事情成了嗎?”
“恩,”明瑤平靜地點了點頭。昨夜她雖被南宮昱打暈,但今早醒來後加藍就告知了軒轅明夕的行蹤,也知道了後面發生之事。
一絲苦澀飛速而過,她笑道:“如今公子終于體會了人間情愛,他半夜醒來後便出門閉關,想必過幾日回來定會有好消息。雖然他因擔心而對您有所隐瞞,可您又怎麼不明白他的心意。”
下銷魂散并非出自狄妃一人之計,而她也不是為了促成軒轅明夕與玥兒。
先前妙仁子便來找過狄妃,如今軒轅明夕遲遲無法突破月心十式,再加上情蠱的餘毒,一旦真的對抗,他很可能因内傷而有性命之憂。
而月心劍法的關鍵在于世間之情,但無論他還是林言都太過固執,如今情勢緊急,妙仁子才會不得已為之,有些事總得有所助力。
狄妃先前雖以為軒轅明夕與玥兒間存在什麼,但僅僅隻是過了一日,她便在言語間明白他的心意,之所以讓林言進宮,不過也是為了确認她的情意,鐘情的目光無法被輕易掩蓋,她怎會不清楚二人對彼此的心意。
為了他們能彼此坦誠,狄妃便主動攬了此事,身為一個母親,她清楚沒有人會認為這樣做不對。
即便軒轅明夕心儀之人并非玥兒,狄妃也并不生氣,她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眼神依舊有些黯淡:“我隻希望夕兒遠離紛争,就算他與玥兒無緣,與誰在一起都可以,我隻希望他一切安好。”
明瑤握住她的手,嘴角強牽着笑意:“娘娘,如今隻希望他們幾人能一切順利。”
情蠱已解,月心十式即将修成,這無論如何都是件好事。
月光遍灑翠林,到了岩洞邊落下幾絲清光,洞上還挂着水滴,偶爾傳來滴滴嗒嗒之聲。
夜明珠映照出一張如玉面龐,軒轅明夕端坐在蒲團上,雙眼緊閉。月心劍在他周圍幻化出了九道純白光影,而第十道光影眼看就要成形。
經過昨夜剝心的愛之後,他深情地凝望着林言熟睡的臉,渾身輕盈舒暢,那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先前心頭總有空缺,而在那刻他聽見了月心劍的呼喚,一股從未強烈的氣流沖撞着他的經脈。
軒轅明夕明白應當先給林言一個交待,可時機不能錯過,他相信此次閉關定能練成月心十式。隻是三日而已,還有加藍在,他堅信她會安全地在夕府等待,待出關後他定會坦誠自己的心意。
先前他總顧及莫顔會做什麼,然而當她對自己深情的傾訴後,他明白愛不該如此等待,無論如何他都會保護她。
軒轅明夕深深凝望着她熟睡的側臉,人間情愛原來如此令人心醉,甚至忘記所有,他包紮她好手腕的傷口後才将其送回屋,又戀戀不舍地親吻了額頭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