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呀,總不能賴酒的吧?”她将酒盞推到他身前,饒有興緻地擡起臉等着他的反應。
孟聽寒抿着唇,桌上衆人大多都醉了,也随着她的話開始起哄勸酒,長公主壞笑着看他将酒盞端起,一飲而盡。
連喝了三杯,他坐下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酒液,一派叫好聲中長公主也拿起了籌筒。
“花開更比牡丹紅,舞盡散瑛。”
長公主臉上的笑容凝滞,還是沒有耍賴,原原本本地将簽子上的指令念了出來,“掣者酒一杯,狀虞姬飲劍事。”
願賭服輸,即使是酒桌上她也不會賴賬,總歸是為了高興。
在座的似乎都是些不認得她的仆從雜役,又或是氣氛到了,懶得去管身份尊卑,言語紛紛中竟将她起哄得面紅耳赤。
有人湊上前來想為她倒酒,卻被孟聽寒攔了下來,堪堪倒了半杯後他便放下了酒壺,任旁人說什麼也不願再添。
知道他是為了幫自己解圍,她也趁着這空隙将酒喝了去。
接過某人遞來的劍,府上的東西她自是認得的,是挂在房間牆上未開刃的裝飾。
房間裡人擠着人,卻還是給她騰出來小塊地方,魏長沁硬着頭皮挽了幾個劍花,立馬得了滿堂彩。
她一下感到如釋重負,好歹是糊弄了過去,便學着記憶中戲裡的唱詞,吊着嗓子唱了出來。
氣氛被炒到頂端,隻怕屋頂又要掀翻了去,她倒是愈發如魚得水,聽着叫好隻覺得飄飄然,在衆人的掌聲中将動作定格謝幕。
坐下時她的心砰砰直撞,隻怕一張嘴就要跳出來了,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胸口劇烈起伏着,對着大家的誇贊隻是噙着笑搖頭。
籌筒向下傳遞過去,席間還有人想上前來套近乎,都被孟聽寒盯得落荒而逃。
玩鬧了一通,都忘了還有他在。
反正時候也不早了,估計酒席馬上就要散。
孟聽寒腦袋都要擡不起來,卻還執拗地掰開她緊攥成拳的手,要與她十指相扣。
魏長沁餘光看見他通紅的臉,好似煮熟的蝦子,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免不了又起了波瀾。
她蜷起手指,輕輕回握住他。
握月擔風且留日後,吞花卧酒不可過時。
子時一到,爆竹聲準時響起,她跟着人群出去看了會兒煙花,看得多了倒也覺得無趣。
她轉過臉正想與孟聽寒說幾句,卻發現他不在身邊,便又折返回了房中。
屋子裡雖然已經收拾幹淨,但酒氣未消,她皺着眉向裡走去,才發現孟聽寒正在桌上趴着。
看來是一直苦苦支撐着到了散席,見她走了便松懈了下來,一頭栽倒在桌上。
屋外的動靜漸歇,她在他身邊坐下等了一段時間,撐着頭盯着他翕動的睫毛發呆,直到桌上的燭芯噼啪炸出燈花,才回過神來。
他好像是真的醉了,長公主試着想将他叫醒,搖了半晌他總算有了動靜,慢悠悠坐起身,擡眼與她對視半晌,像是癡了。
“怎麼了?吃了些酒,連話也不會說了嗎。”魏長沁笑着,見他眼波粼粼,面上又因為酒意绯紅可憐得很,實在舍不得移開眼去,便想着逗逗他。
孟聽寒垂下眼簾,主動擡手圈住她,下巴抵在她肩頭:“不是……”
他磨蹭許久也說不出個原因,倒像是想要多抱她一會兒,長公主隻想着他估計是酒醉後身體不适,便輕輕拍着他的背,當做安慰。
“好好好,不是。”
她隻想将他哄得服帖了,好讓他自己回去睡覺,便也順着他的話說了下去,“松開我,回去休息吧。”
“就…再抱一會。”孟聽寒把臉埋進她披風上的毛領中,聲音悶悶的,含糊地撒嬌。
魏長沁也着實無奈,默許了他的請求,室内安靜了一會兒,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沁兒…”他的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抱着她的手臂漸漸松了力氣,卻還是保持着依偎的動作,“新年快樂。”
長公主從他開口時便屏住了呼吸,聽見他這樣說,倒也是一下放松了,話裡帶着笑意:“嗯,新年快樂。”
他也說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回到房中的,更說不清自己為何頭發散亂,身上還蓋着長公主的披風。
桌上留了一盞豆大的油燈,他慢慢起身,拆下發冠放在桌上,先是注意到長公主的披風從自己身上滑落下去,才後知後覺地感到身體上的疼痛不适。
羅漢床硌得骨頭疼,孟聽寒抵着頭疼坐正,終于看見了燈旁的半碗清水。
喝完水仍舊覺得口渴,卻實在沒有力氣起身,好在屋裡炭火燒得正旺,即使在羅漢床上将就一宿也不礙事。
他将披風蓋在身上,即使不刻意去嗅聞,仍能聞見長公主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