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起得不算太晚,但一番折騰,也拖了許久。
長公主不會梳發髻,隻編了一條簡單的辮子,挽起後斜插着發簪固定後,專心緻志地開始描眉畫眼。
香墨彎彎畫,燕脂淡淡勻,無語點檀唇。
對外說是公主困倦乏力,卧床休息,實則她正從窗口鑽出屋内。
“您穿的是誰的衣服?”
孟聽寒扶着她的手臂,好讓她安穩地落在地上,“雲泉的麼。”
“當然,都說是陪你去采買,自然得喬裝打扮一下。”
她心中激動雀躍,連冷都忘了抱怨,嘴邊随着說話呼出白氣,鼻尖凍得發紅,“我們怎麼去,坐馬車?”
孟聽寒搖搖頭:“衣服太薄,先去找件披風來。”
她站在原地看他走出幾步,又調頭回來牽住自己,語氣正直無比,臉上卻帶着可疑的紅:“前廳有婢女守着,隻能委屈您穿臣的披風了。”
這下可真是徹頭徹尾的喬裝了,畢竟他的披風足夠将她從頭到腳都裹起來,款式又是最為普通平凡的,風帽戴上後連男女性别都分辨不出。
原來不是坐馬車出門,她本還想着在車廂裡能和他貼近些,沒想到竟然是走路出行。
孟聽寒在公主府中也算是身居高位,無人敢多問,她一路上都低頭遮掩着,直到順利離開了府邸。
“…不是說采買嗎,怎麼馬都不牽一匹。”
埋頭走了許久,長公主走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扯着他衣袖讓他放慢些速度,“好累,你背我好不好?”
孟聽寒目視前方,對她的胡言亂語隻當耳旁風:“東西都是從鋪子裡直接送去府中,不用拿。這才走了一半,沁兒就累了?”
他叫得順口,魏長沁頓時哽了一下,亂七八糟的話都沒了再說了底氣。
天冷了,市集中的人卻隻多不少,恐怕也是年關将近的緣故,還有許多異域面孔。
車如流水馬如龍,孟聽寒看她看得很緊,簡直就像是帶小孩上街,一路上都抓着她不放。
也說不清是出于私心,還是坦坦蕩蕩的關切,二人的手藏在鬥篷底下,勾纏一處。
進入市場深處,她并不太适應這樣擁擠的場景,雖然是個與他獨處的好機會,但不曾想這麼枯燥無聊。
她手上捧着店家遞來的熱茶,隻等了片刻光景,滾燙的茶水就涼了。
視線從杯中沉浮的幹花上移開,孟聽寒與店家在前邊詳談,把她安置在相對溫暖遮風的裡間。
既然不需要拿東西,那買完之後,應該就能夠閑逛一會兒了吧。
“無聊嗎?”
孟聽寒走到她身旁,冰涼的手背貼在她臉上,“沁兒再等等,很快就好了。”
她正想着待會兒要去哪裡逛逛,被他的手一下凍得斷了思緒,皺着眉躲開:“不要這樣叫我。”
他不答,隻是拿走她手中那盞冷掉的茶,往她手裡塞了塊油紙包着的糖塊。
“那您想讓臣怎樣叫您?”
魏長沁攤開手,十分粗糙的小玩意,她知道他還沒有離開,是為了等自己的回答。
纖細的手指扒開糖衣,她将那枚琥珀色的糖果拿在手中,塞進他嘴裡。
“甜麼?”她抿着唇笑了笑,将自己方才的失态一下帶過。
手指擦過他的唇瓣,見他仍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便使壞般把手探進他衣領中。
孟聽寒皺着眉,低低抽了口氣,視線也移開,輕聲應了一句:“嗯,很甜。”
他還想再說什麼,卻聽見身後傳來聲響,抓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塞回披風之下,從容不迫地回身向外。
手上的溫暖散得很快,魏長沁朝掌心呵了口氣,出門時太倉促匆忙,竟然忘了将手爐帶出來。
她的預感一向很準,走出鋪子時迎面而來的寒風帶着濃重的水汽,長公主擡起臉想仔細感受,卻被風帽扣住了臉孔。
“快要下雪了。”
魏長沁将風帽整理好,衣服裡籠着他身上的氣味,總覺得安心。
孟聽寒握着她的手,在前邊帶路,不時停下來陪她看看路邊攤:“您怎麼知道?”
“猜的。”她擡手指着攤位上的糖葫蘆,歪着腦袋看向他,“我要吃這個。”
在市集裡兜兜轉轉逛了個遍,孟聽寒還是不覺得滿意,本打算再換個市集貨比三家,轉頭才看見長公主的疲憊已經擺在了臉上。
“您餓了嗎。”
擡眼一瞧,二人正好走到了挂着招子的酒樓下,魏長沁揉了揉肚子,确實是癟下去了。
“我不想吃這家。”
她嘟囔着,把剩下的冰糖葫蘆遞給他,“我帶你去天香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