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發髻太重,也會枕在他腿上。
孟聽寒拗不過她,更何況他也并不讨厭。
他把這點私心藏了又藏,把長公主額前的那抹碎發撥開,看着她安靜的睡顔出神。
七月裡,蘭月既望,時暑将闌,或許城中還有避暑閑遊的好去處嗎。
長公主在人群中自然是衆星捧月,遊刃有餘,隻是他總能察覺出她眼中的寂寥。
或許,自己邀她出去,能解其一二心結。
月色入戶,他将發冠拆下,手指壓在眉心,恐怕今晚又要失眠。
孟聽寒細細想來,人少清淨的活動,恐怕隻有爬山與遊湖了。
爬山的話,長公主去五通觀時,不過爬了半程,便累得雙腿發軟,回了府上更是直接睡到了晚膳時間。
即使是自己去請她,恐怕她也不會答應。
遊湖倒是不錯,夏日蓮花開後已有蓮子,也算是時令美食,值得一去。
想到蓮花,他才驚覺了自己遺漏了何事。
端午詩會上,長公主用耳墜将火把打落,滅了燈光,他折返回去找她時,刻意找到收了起來。
耳墜雖從空中落下,還被明火擦燎過,但那寶石還完整無缺地鑲嵌在上面。
該說不愧是珠翠閣的手藝嗎,即使是小小的耳墜,上邊的花紋也是精美繁複。
他總想着找個時機還回去,但詩會後事情接踵而至。尤其是長公主突發心症,讓他慌了心神。
孟聽寒盯着那枚耳墜,冰涼的死物被體溫捂熱,漸漸融于掌中。
明明自己也有一份一樣的禮物,可真要還回去了,他總覺得有些不舍。
他将錦盒蓋上,放回原處。
後半夜裡,孟聽寒在房中翻找出京城堪輿圖,思量一番後,終于選定了一處湖泊。
那地距離京中不過小半時辰,人迹罕至,青山環繞,湖水與江海聯通,想必也有不少動物。
隻不過選定了還不算完,他還得親自去看看才行。
孟聽寒如是想着,翌日清晨天不亮,便換了套騎裝。
他拜托雲泉照顧好長公主,從馬廄裡牽來一隻棗紅馬,迎着曦光出了公主府。
某日午睡醒來,四下無人,長公主在房門口撿到一張花箋。
信箋朝上那面,畫着一朵盛放的蓮花,雖隻寥寥幾筆,卻畫得栩栩如生。
她俯下身将花箋拾起,正欲翻過來查看,孟聽寒就從一側的回廊中走了出來。
“公主。”孟聽寒懷中抱着一捧荷花,下巴上挂着的不知是水珠還是汗珠,在光下晶瑩如寶石,随着他的動作落在衣襟上,“您醒了。”
魏長沁應了一聲,将那花箋翻到背面,隻見上書:
歸棹晚,湖光蕩。
一勾新月,十裡芰荷香。
默讀間,孟聽寒已經走到了她身旁。他懷中的荷花清香如許,倒是沁人心脾。
她愣神片刻,孟聽寒的聲音已經響起:“臣小小拙作,可還合公主心意。”
果真是他。
她上一世時,并未從他那收到過什麼,因此一時之間還不敢确認,可如今聽他親口承認,心口仿佛被燙了一下。
孟聽寒将她的反應盡收眼底,見長公主臉上并無不喜之意,乘勝追擊道:“天氣炎熱,臣想邀公主前去湖中泛舟乘涼,不知您可否賞臉。”
魏長沁何時見過他如此主動,還好理智始終占據上風,她抑制住雀躍的心情,矜持地點頭答應。
得了她的應允,孟聽寒似是還有事要忙,匆匆道别離去。
魏長沁獨自走到後花園的魚池旁,似乎方才下過雨。
微雨過,小荷翻,石榴花欲燃。
怦怦亂撞的心平靜了些許,每次孟聽寒主動靠近過後,她總覺得心裡仿佛缺了一塊。
上一世他的離開始終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傷口雖已愈合得完美,但隻有她時刻擔心某日内裡化膿潰爛,不得不提心吊膽。
都說要活在當下,但她還是無法釋懷。
既然現在對你稍稍好一些,便對我如此殷勤,上一世為何非要與我作對呢。
她撒了一把魚食入池中,錦鯉紛紛搶食,濺起層層水花。
不過任他再喜歡自己,孟聽寒也是不敢捅破那層窗戶紙的。
魏長沁如是想着,視線從池中移開,上飄至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