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天古樹的枝葉将陽光分割,斑駁光影灑在他的側臉上,雙眼緊閉着,睫毛如蝶翼輕顫,真是讓人移不開眼。
待孟聽寒起身插香時,她才從那股不真實感中掙脫,迅速将手藏進袖中。
道觀的青石台階被踩得光滑無比,二人進入正殿。
走近時她才發現這金身塑像,樣樣工藝都巧奪天工,唯獨臉上一片空白。
都說菩薩低眉是悲智雙運,苦海度人,幻影空花。
為何這裡的菩薩,連張臉都沒有?
二人在道士的指引下,于蒲團上叩首許願,她起身後,便有人遞來一隻簽筒。
魏長沁擡頭一看,那人正是鹭散。
長公主接過簽筒搖了搖,一隻竹簽啪嗒落地,她正想撿起來看看手氣,那簽子卻被另一隻手拾了起來。
孟聽寒掃了一眼上邊的字後,立即将簽子遞給了鹭散。
後者見了簽,臉上的笑也險些挂不住。
鹭散找來一張簽詩遞給魏長沁,做了個請的動作:“請随我來,為施主解簽。”
她由孟聽寒護着往前走,對方幾次都想把簽詩拿走,卻都被她拆破。
長公主瞪了他一眼後,一門心思都撲在那張簽詩上。
詩曰:
鶴在籠中内,魚遊于釜中。
梨花開帶雨,金菊吐無花。
原來是衆星侵月的下簽,怪不得那兩人臉色那麼難看。
鹭散帶着他們來到後山一處禅房,雖外邊看起來破破爛爛,打開門才知别有洞天。
孟聽寒照例被擋在門口,魏長沁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跟着鹭散進了屋。
她剛坐下,鹭散就殷勤地端上了茶水糕點:“公主方才抽中下簽,可需要我為您一解流年,逢兇化吉呀。”
“本宮向來不信這些。”
魏長沁看着盞中浮沉的茶葉,如今自己與着茶葉有何二緻,去往何處不由己,“先說正事吧。”
鹭散自讨沒趣,卻依舊是笑嘻嘻的,拿出一個錦盒打開,其中正是那封信:“這信紙是宮中特供,再沒有第二處能得到。”
魏長沁呷了口茶,靜靜等他接下來的話,可等了半天,擡起臉隻看見他呲牙笑着。
“你們到底是沒查到,還是不敢查。”魏長沁放下手中茶盞,挑了挑眉,徑直道破。
鹭散見她如此直接,也不再繞圈,兩手一攤:“範圍已經鎖定在固定的人群中,說到底也不該算我們失職。不如你我各退一步,點到為止。”
長公主靠着椅背,心不在焉地用手輕點扶手。
宮中特供的信紙,是後宮中人麼。可除了那些宮妃,皇子們想要拿到這東西,也不是什麼難事。
查來查去還是一堆漿糊,魏長沁不免有些洩氣。
難道自己真的隻能等哥哥的線索了嗎,現在離他猝然離世還有一年多的時間,恐怕這條路還無從查起。
“罷了,就這樣吧。”她擺擺手,不想再浪費時間,卻想起了什麼,動作一頓,“對了,正殿中供奉的是哪位仙尊,為何沒有塑面?”
鹭散拿起那封信,恭敬地雙手奉于她面前:“是九霄神女。”
她的手剛搭在房門上,孟聽寒一把拉開了門,估計是趴着偷聽了許久,才能抓住這刹那時機。
微風徐來,吹得樹葉簌簌作響。
鹭散極其不會看臉色地走了出來,橫插在二人中間,給他們指了條下山的路後,又笑嘻嘻地離開了。
“公主,走吧。”孟聽寒見魏長沁的心思不在此處,便向她伸出手,“山間路滑,臣扶着您。”
聽見他催着下山,她方如夢初醒,眼中有了些清明。
魏長沁伸出左手,搭在他手上,右手握住扇子藏在身後:“好。”
如今他倒是自然得很。
“你方才許了什麼願?”魏長沁捏着他的手,慢慢下山。
孟聽寒配合着她的步伐,不時還會停下來等她,聽了長公主的話後也不躲閃,答得坦蕩:“臣求公主平安順遂,得償所願。”
她當然是十萬分的不信,他肯定猜到自己會問,便早早就準備好了答案。
“希望如此。”她喃喃道,聲若蚊吟,“可惜,抽中的簽不好。籠中困鳥,花開無果,你說這是暗示還是嘲諷。”
孟聽寒沉吟片刻後,像是鼓足了勇氣:“那臣可以問問公主許的什麼願嗎。”
她感覺到虎口上的香疤有些發燙,明明答應過他任何事都不隐瞞,但話到嘴邊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等時機成熟,我自會告訴你。”
魏長沁最終還是沒有回答,眼看着已經到了山腳下,雲泉沖着二人揮手微笑,“如果你那時還在我身邊的話。”